營帳裡的佈置都是按照他以前喜歡的風格,充滿了書卷氣,使得外人看起來,這不像是一個主帥的營地,而更像是夫子的書房。
他背對著她,席地而坐,膝上放著琴,邊撩撥,邊望著桌前的一幅畫像,彷彿望穿了秋水,失了魂落了魄。
琴聲未停,他輕輕開口道:“天生,找到她了嗎?”
這個聲音,低沉而溫柔,與曾經一度徘徊在她夢中的那個聲音,竟是一模一樣!只是如今帶著疲倦和無奈。
都一年半了!五百個日夜,足使得物是人非。
寧夏用力握緊自己的拳頭,以此來抑制自己不由自主的顫抖。她早就知道,雷若月是她心中的那根刺,紮在她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刺!可是想不到的是,她一直一直想來見他一面,見到了,卻害怕了。
心沒有退縮,是這個身體本能地做出了顫抖的反應!
“雷大人,你竟沒有聽出來,走進這間營帳的,是兩個人。”秦天生語帶嘲諷地說,“是我腳步輕盈呢,還是你太專注於這毫無價值的畫像。”
琴音抖了一下,“嘣”一聲,絃斷了開來。雷若月的背一僵,明顯到連寧夏都看得出來。
她甚至也能感受到他因為緊張的停滯的呼吸……雷若月緩緩轉過身,寧夏看見了他指間被斷絃彈回來時割開的一道血口。
原來……他也跟她一樣麼……
畢竟曾經是最熟悉的人,熟悉到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他在想什麼。
“你來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帶起一抹笑容。
依然是那麼溫柔,如沐春風。
這樣的笑容會把她溺死——至少曾經溺死過。
“是的,我來了。”寧夏不敢笑。他們之間,沒有人會是贏家,但故事總得有個結局,該面對的,總得去面對。
她沒有他這樣的修養,面對他,她笑不出來。
他們就這樣,隔著五步的距離,遙望彼此。
寧夏強迫著自己不能低頭,眼神的戰爭她從來不曾害怕過!只是她悲哀地發現,她從來都抵抗不了雷若月的一個笑容!
他為什麼要這樣悲傷地看著她?
他哪裡來的那麼多憂傷?!
他在笑,可眼裡那分明的眷戀露骨得不帶一絲掩飾!
雷若月你憑什麼?!憑什麼用這樣深邃的眼神,彷彿這一生都如此遙望,如此渴求!
雷若月你憑什麼!你無辜嗎?曾經的你或許無辜,但現在的你絕不無辜!萬人之上的你,憑什麼自己去悲傷!
……
可是他依然那麼優雅……像株蘭,清風扶面的淡雅,不強勢,無所求。她相信,這天底下,能把悲傷都可以表現得如此優雅的,只有雷若月了!
可惜這些淡然都是一場騙局,揮手屠城的雷若月,不配用這麼聖潔的蘭來形容!
雷若月笑著,眼中流淌出了隔著千山萬水的思念。
她也變了。臉被冷風吹出了異樣得紅色,美麗而迷人。原來那個會對他撒嬌,跟他耍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惟獨那雙眼睛,和依然倔強的眼神,一如既往昭示著她的固執,固執得讓他疼到心裡面。
他不敢眨眼,似乎只要一眨眼,她就會像在他無數個夢中那樣,消失不見。
他微笑著默默凝視,一如從前。
“嘿,你們不會就這樣……吧!”秦天生酸澀的笑聲打破了這片沉寂,他忽然伸手,從背後推了寧夏一把。
寧夏沒有任何準備,低呼一聲,向前僕去……
於是,她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倒向他的懷裡,倒向這個她依賴了十幾年的懷抱……
熟悉的溫度,和淡淡的香氣。
臉像火燒一般滾燙,她卻忘了要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