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隻飛鳥,未留下翅膀的痕跡,而他在她的生命中走過,看似踏雪無痕,其實只是後來的風雪湮沒了原本的痕跡,並不是沒有痕跡。
她腦中凌亂,千思萬緒一時理不清,她索性扶牆而起,欲回房休息。那冰涼感霎時間自指尖滑入心底,將她的思緒激起了千層浪花,那白牆冰涼,還一如他蒼白的纖指。卻猶記那一抹一閃而過的溫暖,如同寂然生命中怒放的煙火,驚鴻照影只一現,卻讓她驀然醒悟。
天邊殘霞映襯著她唇畔淺笑,她興奮得纖指微顫,眼中明明是夕暮,卻彷彿看著朝光一般,充滿了生之希望。
日影有些奇怪,害怕她是思念成疾,緊張地拉過她問道:“公主,是不是哪裡不適?”
她卻微笑著搖搖頭,淡然道:“沒事,只是想起一些至美的回憶,忍不住有些激動罷了。”
日影覺得莫名其妙,眼前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殘陽若影,夕光微暮,接天連地成一片蒼白的暮色,讓人看了心悸,一如她唇邊淺笑,彷彿隱含殘忍。
她絕不相信,淵這樣的人,會輕易地死掉,連屍首也不剩。這種信任,超越了時間與空間,是一種莫名的存在,卻異常堅定,異常安然,彷彿冥冥之中兩人的命運已成羈絆,斬不斷,亦放不開。
第七十五章 雪樺猶似夢(二)
晚來西風恁急,吹落一樹香雪,驚起寒鴉別枝,更弄月影凌亂,杳夜沉沉。
用罷晚膳,沉霖出來偏廳走廊,仰首望去,正月朗星稀,雪滿庭蕪,不覺佇足頓步。身後日影不知何故,便啟聲問道:“公主,可有吩咐?”
月斜夜清,孤星寥落,恰似他指間凝噎的鳳簫,聲聲入華胥,絲絲弄心絃。想起那往事如煙,彈指即逝,她忽而來了興致,淺笑著對日影說道:“那便勞煩你為我溫一壺酒來,女兒紅更佳。”想起那夜大雪,與江千雪共飲凍江之畔,促膝與談,玩月聽雪,也別有一番興味。
乍聽時日影微微一怔,短短十日之內,眼前這女子可謂態度萬變。歸來雪樺園的七日,一路奔波,她不言不語,目光冷淡,看教主時戾氣畢露,恨不得吞其肉、飲其血而後快。及至雪樺園,她又整日渾渾噩噩,目中空洞,見人也不言語,即便是見著教主亦如此。不飲不食,多臥床不眠,不知想著些什麼。這些反應皆尚可理解,可此番她欲煮酒賞月、倚闌聽雪,日影可是如何也無法理解了。
她見日影不做聲,又提高了聲量,重複了一遍:“怎麼?有何難處嗎?”笑得極是溫柔,卻讓人看著心悸。
日影稍回過神來,連諾兩聲後匆匆去取酒了,臨至轉角時,回身看沉霖。她正扶欄而坐,矯首而望,淡月清輝緩緩流過她彎起的嘴角,似是一灘晴雪流光,煞是好看。在日影看來這卻有道不盡的詭異,轉身不看她,心裡猶是微顫。
“呵,今宵月色甚佳,只可憐你看不見了。”她對月兀自輕嘆著,卻是眉目含笑,似嬉鬧之語,不似對月懷遠、思念故人。多少次,她亦是這般對他揶揄哂笑,互揭短處,再一細細思量,竟有一年餘了,不得不嘆生死由天,人世奈何。
日影取來了溫酒,客套而生疏地遞與她,自己則是退後兩步,從旁而立。接過酒與杯,她笑笑說:“你也來同飲吧,一人喝悶酒,著實無趣。”那模樣像極了當初江千雪硬拉著她喝酒,只是日影恐怕更沒有拒絕的權利。
日影有些不置可否,但終是訕訕接過了她遞與之酒,望著杯中酒,略有忐忑,眉宇輕擰,還是一飲而盡了,似是那上斷頭臺的義士。
她卻噗哧一笑,說道:“不過是一杯酒罷了,何需如此拘謹?如今你方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怕我這區區一杯女兒紅?”而她那架勢,卻絲毫不似弱勢者,轉眸淺笑間,皆深含謀略,稍有所動便能索人性命。
摸不清她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