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慢條斯理道:“你既道是我為妖女,便且說說因緣罷。”
他方知,此番茶會,她是想試探他的心裡那點秘密的。他自不肯道來,且莫說江千雪還在一旁,就是他師父在,這番話也是不能輕易脫口的。是以,他只是冷聲緩調道:“你是妖女之事,天下人皆知,何須我多言?若非師父偏袒著你,我定不容你。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留你下來,不過是權宜之計,莫太放肆了!”
她未先惱怒,江千雪倒先為其不平了,直嚷嚷道:“君溟墨,你小子也休得太放肆了!降世妖女不過是武帝託辭,以此誆套天下人為之尋得公主,豈可輕信至今?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身為男子,還對一個小姑娘不依不饒,未免失了君賢顏面!”
一但把他師父搬出檯面,他的氣焰便短了一截,他君溟墨天不怕地不怕,只是看他師父臉色而已。話已至此,他只得低聲嘀咕道:“道不同,不可相與為謀,話既是不投機,三句亦嫌多,還留我在此作甚?”
江千雪正欲發作,沉霖卻是按住她的手,示意莫要聲張,方曼聲道:“我不知與你先前究竟有何過節,只是你此番言語恐不能令人信服罷。哪怕是三歲小兒,得知武帝今日作為,也瞭然“降世妖女”不過是一個幌子耳。你若是奉之為真意,傳出江湖去,誰人不是捧腹大笑?”霎時,她的眉目嚴肅起來,向前一探身,眸光清炯,深深困著君溟墨,沉聲道:“怕是還有內情罷?”
她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再不坦白,她恐怕也會猜出幾分。他只得懷著叵耐之色起身告辭:“我不知你所謂何事,武帝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不過是為師父安危擔心耳,即便你非是妖女,以你之前跡,也須多留個心眼,我有錯嗎?話已至此,我便無再多言辭,先行一步,不必相送。”言罷,拂袖而去,面前茶盞滿滿,半口未飲。
望著他忽逝的背影,江千雪不禁搖頭嘆息道:“這小子還是如此我行我素,也不知道心裡想些什麼,看來他對你是如何也不首肯的了。”
她呷了一口茶,淡然道:“也不知是哪得罪他了,但願不是什麼大事……”她知道君溟墨定是有事相瞞,然而為何神秘得連他師父也不知曉,她便不得而知了。
望杯中茶葉沉浮,風影乍歇,一時間停卻了聲息。
第一百零三章 酌酒膾鯉魴(…
是日,天和氣清,風色輕暖,百鳥聲碎,日頭當空,花影重重。已是四月暮,這片世外桃源猶是爛漫光景,屏山低翠幕,鏡空轉白蘇,一片青陽淺金漫上竹屋簷頭,輕暖侵入屋中,侵入屋中人心裡。
沉霖懶洋洋翻了個身,日頭漸高,她卻還不想起床,捲了被子窩在床上,傷口已癒合結痂,性子卻是愈來愈散漫了。
恰時響起一陣叩門之聲,她明知是君溟墨按時送藥而來,卻猶是不願應答,蒙了被子便當做不聞,衾外萬物皆與我無干。
見屋內主人不應,那叩門聲便急促起來,她分明可以想象君溟墨那眉頭緊鎖的模樣,還是權當耳邊風,已習慣了賴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任它風雨無阻,小小摳門之聲,怎叫得動她多半月來生成的惰性?
門外驀然停卻了聲息,她以為是君溟墨懶得再理她,兀自去了。哪知只是片刻沉默,那柴扉便轟然洞開了。肇事者怒上眉尖,聚如波濤,雖則如是,手中端著的藥碗猶是平靜,不灑點滴。
她這才翻了個身,睡眼朦朧而望,乜斜著眼懶懶一聲道:“你來了啊,把藥放下便好,下次不必如此聲張,反正我會按時喝的。”言罷,又倒頭便睡了。
君溟墨按捺住心中不悅,沉著聲道:“你當我這是使喚奴才?呼之則來,驅之則取?這藥你愛喝不喝我也不管,若非師父硬要我來,我才懶得進你這屋呢。”又低聲埋怨一句:“省得沾染了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