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宮女說:“掌兩個嘴巴子,要響的。”
那個宮女已雲鬢散亂,竟抽出小手朝自己的臉上猛抽兩下。常永貴似乎心一軟,一把抱過來,說道:“親乖了,哪能真打呢。”說著取出另一隻煙槍遞過去,“讓你抽足一鍋。”那宮女喜不自勝,連忙取過桌子銅盒裡盛著的火摺子,點上,也是一陣猛吸。
果房太監楊進忠算是該著倒黴。此時,他正急急地提著一籃子黃岩蜜桔往常永貴的住處走去。剛到門口,就從半掩著的門縫裡聞到誘人的煙味,他嚥了幾下口水,乾咳一聲,不見裡面有何動靜,便硬著頭皮闖進去。
那場景令人不堪入目,楊進忠好一陣尷尬,怔怔站在屋子中央,張著嘴說不出話。只見烏七八糟的屋子裡,靠兩邊的炕上橫陳著幾具赤條條的人身,過於疲憊的三個人都已沉沉入睡。驚嚇之下,他不敢多看一眼,把手中的果籃憑感覺放到八仙桌上。誰知這平常的感覺由過去的準確,此時竟變得相差太大,耳中就聽“嘩啦”一聲,滿籃的蜜桔翻倒在地上,撒落了一地。楊進忠後悔不迭,忙蹲下去去撿一個個不停滾動的桔子。
“啪”的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得楊進忠頭腦昏眩,一個蹲不穩,“卟通”一聲癱坐在桌邊。余光中,那滿身瘦骨的常永貴正一邊穿上睡褲一邊抬腳朝自己的臉面跺來,又是一片晃動的金光。楊進忠嚥下了一口濃腥的血汁,熱乎乎的血流同時順著鼻孔、嘴角流進了頸脖裡,他幾乎睜不開眼。青腫的眼角僅能辨出常永貴的大致模樣。他還在努力地爬起來,跪在地上,把頭深埋進兩膝間,完全出自一種本能的保護了,剛嚥進一口血汁,想張開嘴巴求饒,已經穿著利索的常永貴抬起另一隻腳,又端到楊進忠的臉上。他一下子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兩個宮女都捲縮在各自執著的錦單後面,面頰上的潮紅已換成了蒼白,抖抖索索地望著一言不發的常永貴,連衣服也不敢穿,因為,沒有常總管的命令,又有誰敢動一下呢?
“你們這些下賤女人,”常永貴瞪著兩隻鷹隼似的眼睛,放出兇光,“還不快穿上衣服,滾……”這下兩個宮女才抖抖索索地穿好衣服,相互對視一眼,離了炕,向常永貴道了萬福,匆匆離去。
總管太監常永貴望著倒在地上的楊進忠,呸了一口,朝外面喊到:“來人!把楊進忠拖回果房!要是死了就拉到後院餵狗。省些宮中開銷。”偏房裡都在打著瞌睡的太監都像彈簧似地一個個蹦起來。見了常永貴時,還帶著惺鬆的的眼神。常永貴罵道:“都是死了老子的絕種戶,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拖出去。”幾個太監手忙腳亂地拖著楊進忠出去後,餘下的幾個便在屋裡收拾一陣子,直到常永貴說了聲,“都出去吧!”才躬著腰退出,那神情不啻是見了皇上一般。
夾雜在其中的張明東心道,你這樣罵人家,怎麼不考慮自己可是太監身份?自從被皇后瞧著不順眼後,張明東就被髮送到膳事房,做些下手的雜活,此刻的身份地位不能與在皇上跟前侍駕時同日而語了。幸虧,他自打進入皇宮時,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才不至於因想不開而上吊自縊的事,這樣的事在宮中極為普遍。究其原因,可能是大多數太監是抱著光宗耀祖才來的,一旦進入皇宮中還幹些下三爛的活兒,心裡怎能平衡得了呢?
怎麼一進皇宮之中,一旦做了總管,說話的腔調、舉事的行為全都變了呢?張明東眼巴巴地望著常永貴想。不禁在自己的腦海中浮現大運河邊的神奇景象來……
那一年冬天雪下得邪乎,一眨眼的工夫就封死了運河平原。河套裡的村莊在渾茫茫的風雪中顫粟、呻吟。村西口,有一個籬笆小院,碎磚頭堆滿一地,土坯堆起的三間草屋前,還壘了一個黃泥草棚子,院子的東南角長著一棵胳膊粗直溜溜的杏樹,草屋的油燈影昏暗不定,不時傳出一陣陣女人的怪叫,躁動得莊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