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邦兩手託著自己紅紅的腮幫,繼續盯著面前的這個人。而對面的人十分鎮定地端起啤酒,喝了一口後把杯子放回原處,這個人有一對大大的招風耳,看起來弱不禁風,感覺奧斯邦兩個手指頭就能把他的耳朵碾碎。他前額凸出,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臉色並不太好,看起來不太健康,嘴邊還留著一撮細細的八字須,給人一種營養不良的感覺。別看他體型不好,又瘦又矮,但神態十分自信,兩者對比鮮明。他說話都很簡明扼要,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奧斯邦託著腮問道:“你今天出去逛了嗎?”
“沒有。我一上午都躺在床上,”那個人回答“怎麼了?”
“哦,沒什麼,”奧斯邦說,眼神還是很迫切,內心也十分焦慮。他想多打探一些訊息,可他被對面那個人滿不在乎的樣子給鎮住了。奧斯邦其實很少和麵前的這個人有來往,但每次和這個人說,他都會覺得自愧不如。他又試探著問了一個問題:“你是走著來的嗎?”
“不,我坐汽車來的。”對面的人回答得很快。他的家在伊斯靈頓的一條破敗不堪的街上。那條街很髒,到處都是亂扔的麥稈和廢紙,不上學的孩子在街上吵吵嚷嚷。他的房子很小,房間裡卻放著一個很大的碗櫥。他是從兩個女裁縫那裡租來的房子,房子租來時就有傢俱。這位模範房客從來都不給房東找麻煩,也不需要房東的照料。只不過,他給自己的碗櫥上了一把大鎖,而且每當房東給他打掃房時他都要求在場。他出門時總會鎖上門,隨身帶著鑰匙。
奧斯邦想象打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人坐在馬車上,眼鏡下面犀利的眼光打量著這個城市的建築和街上的行人。他想象著周圍的牆壁垮塌,人們四下逃竄的情景。奧斯邦的嘴角邪惡地向上一撇。厚厚的嘴唇露出一絲苦笑。這些無知的人啊,他們不知道這個戴眼鏡的男人是做什麼的。如果他們知道的話,一定亂成一團了。奧斯邦低聲問道:“你在這兒坐了很久了吧?”
“一個小時多一點。”對方輕描淡寫地冋答,然後又喝了一口啤灑。他的動作,包括端起酒杯、飲酒、放下杯子、雙臂交叉放在胸前,一舉一動都流露著堅定、自信和精確,連高大威猛的奧斯邦都非常佩服。奧斯邦向前探著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撅著嘴,一副急切、遲疑不決的樣子。
“一個小時,”奧斯邦說,“這樣的話,你可能沒聽到最新的訊息。我也是剛才進來前在街上聽到的。你沒聽到吧?”
對面的人搖搖頭,不過並沒有表現出好奇。奧斯邦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說。他說他從報童那裡聽到一個讓他又震驚又擔憂的訊息,剛才進門的時候都還沒回過神來。“我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奧斯邦低聲說,胳膊肘撐著桌子。
“我偶爾會來這兒。”對面的人說,依然表示一副冷酷沉著的樣子。
“你是最該知道這個訊息的,可你竟然沒聽說。”奧斯邦繼續說道,眼睛忽閃忽閃地發亮。“你最該知道的。”奧斯邦又重複了一遍。他顯然在剋制著自己,和對方的鎮靜相比,他顯得十分怯懦。可笑的是對方身材矮瘦,而奧斯邦卻高大強壯。對方只是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啤酒,什麼也沒說。
奧斯邦本以為對方會說些什麼,或做出什麼表情,可惜什麼都沒有。奧斯邦於是也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只要是有人找你要那個東西,你都會給嗎?”奧斯邦把聲音壓得更低了。
“我的規矩就是來者不拒。只要我還有,就會給要的人。”對方堅決地說。
“這是你的規矩?”奧斯邦問道。
“你覺得這規矩合理嗎?”
透過圓圓的鏡片,那個人自信地盯著奧斯邦,眼珠一動不動,就像一團藍色火焰。
“我的規矩永遠都是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