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屈梅介面道,“就讓這孩子多留一日,等瞳兒回來,陪他玩玩。瞳兒平日少有同齡的玩伴,見到其他孩子,定會很開心的。”
江逐浪在心中暗暗叫糟,使了個顏色讓陸一逢將男童抱去靠門的位置。隨即,她面上不動聲色,轉頭笑問:“梅師姐,何時是瞳兒的生辰啊?來年生辰,我得準備上個小銀鎖什麼的。”
“江姑娘有心了,”屈梅勾勒了唇角,溫和地笑起來,“瞳兒是臘月生的,臘月初六。再過兩天,便是臘八節了。”
“哎呀呀,真是好日子,”江逐浪笑著應道,“瞳兒屬什麼的?辰龍?”
“不,”屈梅搖頭笑道,“是辛巳年,屬蛇的。”
“原來是小龍啊,”江逐浪隨口應道,貌似不經意地提了句,“那不久就該滿十週歲了吧?”
“此話怎講?”屈梅皺起眉頭,“瞳兒今年只有五歲。”
“呀?”江逐浪驚訝道,“梅師姐,方才您親口說,瞳兒是辛巳年生的,現在是庚寅年,不是九歲多了嗎?”
“庚寅年……庚寅年……”屈梅垂頭喃喃道,“不,不對!今年是丙戌年!今年瞳兒只有五歲,只有五歲!”
見她一邊口中喃喃自語,一邊旁若無人、伸出手指掐算年歲,江逐浪忽覺悲從中來。不忍看,斂去了笑容,她低垂了眼,只是輕道:“你仔細算個明白。今年是庚寅年,四年前,也就是丙戌年時,你的丈夫風明和瞳兒,便不在了。”
“你胡扯!”
只覺白光一閃,屈梅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杆判官筆來。身若蛟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衝江逐浪眉心點去——陸一逢瞬間將男孩推向一邊,跨步立於江逐浪身前,反手抽出腰間銅劍,想要格擋住那判官筆點落之勢。然而他出手畢竟比屈梅慢了一步,銅劍未及,而那催命筆眼看就要點至他的胸口——江逐浪猛地抓起他衣袖大力一拽,讓陸一逢頓時一個不穩跌向一邊——他原本正集中精神去擋屈梅,哪裡料得到江逐浪竟會突然發難?
只聽“噗”一聲輕響,判官筆點上了江逐浪左肩。轉眼之間,左肩的布料就被染紅。
趁屈梅此招未收、露出破綻之時,陸一逢長劍又舞,以楷書“撇”式,將她手中判官筆格至一邊,隨即劍鋒激變,以草書“捺”式直擊屈梅右手,意欲打落她的武器。
屈梅向後退去,縱身後躍,躲開這一劍。陸一逢招式未老,她立刻改點為圈,判官筆卻如太極掌法一般,以圓為守,亦以圓為攻。她動作越來越快,筆頭攪起氣浪翻騰——直到這時,江逐浪方才明白,為何屈梅被稱為“洗墨筆”:不同於陸一逢以書為劍,屈梅乃取書寫過後池中洗筆之勢,筆鋒輪轉,似是能翻江倒海一般。
屈梅筆鋒輪轉又至,身法漸漸看不清了。陸一逢若出劍,必將被她攪去銅劍,說不準還要連手臂一同斬去。他只得回劍防守——江逐浪焦急萬分,無奈自身武功不濟,又斷了條膀子,怎麼也插不上手。正在此時,忽聽旁邊男孩啜泣之聲,她心念一轉,出手掐住男童的脖子,恨聲道:“屈梅!若不住手,我就掐死他!”
劍氣頓收。她直愣愣地望著這一邊,一動不動。
見此招奏效,江逐浪面目越發猙獰,“屈梅,你看清楚,這是你家瞳兒,我便要掐死他了!”
“……”屈梅整個人呆若木雞。眼前似有什麼閃現:一個猙獰男人的影子,和江逐浪漸漸重疊……
“不……”手一抖,判官筆“鐺”一聲掉落在地,她怔怔地望著江逐浪,望著那個被掐住脖子的孩童。
江逐浪咬牙,猛一使力,只見孩童白皙的脖子上,立刻留下數條血痕。
“逐浪!”見此情景,就連陸一逢也是震驚。
“你……你放手——你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