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心頭咯噔,外祖母果真……她隨哥哥一同起身,跟他往外祖母姚氏的房間走去。稍稍留意下舅舅舅母的神情,就知外祖母怕是病得不輕。
僕婦見了兩人,面露微喜,立即敲門低聲跟裡頭稟報。很快就有個高個婦人來開門,柳雁認得這是三舅母。
兩人進去前,三舅母說道,“老太太已病了半月有餘,大夫說怕是熬不了多久,等會相見,可不能哭,老太太病得糊塗,還不知自己病重。”
兄妹二人點了點頭,心頭沉甸甸。
進了裡頭,柳雁只覺這屋裡散著一股濃郁的草藥氣味,簡直跟醫館的氣味一樣。她輕步朝裡走,直到看見床上躺著的人,腳已經邁不開了。
老人已經是瘦骨如柴,面頰深陷,不見半點紅光肉色,嘴巴張張合合,每吐納一口氣,都似要耗盡氣力。
三舅母見兩人頓足,輕輕推了推,“快去吧。”
柳長安先邁了步子,走到床邊,近看更覺外祖母消瘦得厲害,開口時都覺聲音在發抖,“姥姥。”
昏睡中的姚氏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眼眸已罩了一層白,並看不太清眼前人,可聲音還是聽出來了,嗓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見,“長安……”
柳長安不自覺雙膝跪下,好讓姥姥看得更清楚,“姥姥,長安和妹妹來給您拜年了。”
他回頭看了看妹妹,柳雁這才提步。也跟哥哥跪下,“姥姥。”
姚氏聽見這稚嫩喚聲,才終於有氣力偏頭認真去看,還是瞧不清,“雁雁啊……”
柳雁看清形容枯槁的親人,鼻尖一酸,“在呢,姥姥,您去年說要帶雁雁過元宵看花燈的,雁雁就來了。您要快點好起來。”
姚氏並不知自己大限將至,還仔細應聲,“好好……”說了兩個字,又昏沉起來,睡了過去。
兩人跪著沒動,等了許久,又見外祖母睜眼,她自己也無意識自己睡了過去,“阿茹啊,娘不答應那親事……不答應……讓你爹把媒婆趕出去。你不要求我,娘求你……”
柳雁知道姥姥在說糊塗話,那阿茹不就是自己的母親麼?
姚氏還在斷斷續續說著,想起女兒出嫁時,她哭得一夜不能入眠。即使嫁得那樣風光,還是覺得哪怕是聖上娶親,也委屈了她的女兒。可憐不過幾年,女兒就去了。這眼也在那時哭得半瞎,若是當初鐵了心不讓她嫁便好了。
可惜木已成舟,愛女已去,再不會在跟前喊她娘。
姚氏想著想著,又想起女兒兒時趴在她膝頭上,她輕聲哼唱,看著女兒安然入睡。
久不見動靜,連呼吸都漸漸消失。柳雁驀地抬頭看向她,發現外祖母已然睡著,再不會醒……
柳家知道姚氏過世的訊息,又聽聞連她離世前都在喊安茹的名字,讓老太太好不惋惜,連連嘆氣,“怎的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去了……”
鍾嬤嬤在旁輕聲,“不是說自去年臘月身體就愈發不好了麼,許是一直在等少爺姑娘過去,想見最後一面,方安心去了。”
同為老人,老太太的心也是不舒坦,說道,“讓墨荷寫信告知二郎吧。”
鍾嬤嬤領話退下,到了那時聽見二太太孃家來人,就頓步等裡頭的人將話說完。
李墨荷還不知安老夫人過世,聽說母親來了,想著是為了弟弟的事,忙請她進來,見面便說道,“娘,女兒正好要去找您。我讓人去打聽了那蘇蝶蘇姑娘,萬萬進不得我們李家門!”
秦氏稍有遲疑,“為啥?”
“聽說蘇姑娘家裡是做草鞋賣的,也種幾畝地,想來賺的錢只能是溫飽對吧?可那蘇姑娘穿的每件衣裳卻都是好的,整日花枝招展,那些人說她的錢來路不乾淨。這樣的姑娘哪裡能做李家媳婦。”李墨荷想母親定不會這樣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