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的臉色忽然暗淡了下去,扶酒杯的手也不經意地顫了顫。苗翠娜注意到這一細節,嘴角浮過一絲輕蔑的笑,隨後對大家展開一笑道:“他啊,就來了!”
江茂林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扭頭不再講話。陸鴻飛一干都有些摸頭不知腦,大家面面相覷,氣氛頓時有些尷尬。碰巧這時江茂林的小女兒梓璇耐不住了,吵著要吃大菜,苗翠娜敲了女兒的頭一下:“吃吃吃,哥哥姐姐都沒來呢,你也講點禮貌!”
江茂林今年四十五歲,儀表仍是堂堂磊落,一副“鬑鬑頗有須”的樣子。他幾年前升任了星沙市國土局長的位置,位高權重,正處於意氣風發之際。他這位夫人苗翠娜剛剛三十,是他的第二任了,生得容顏嬌美,身段嫋娜。女兒梓璇,今年十歲,也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胚子。
陸鴻飛注視著這一家三口,儒雅的父親,美豔的母親,嬌嫩的女兒,相映成一副畫面,有種和諧美滿的感覺。他不禁順口讚道:“局長您好福氣,一家子都長得這麼精神,呵呵,想必您家大小姐和二公子才貌也一定不錯了。”他早就聽說過,這位江局長曾在十多年前出現了婚姻危機,那時他搭上了現任的小老婆,便和結髮的妻子離了婚,之前的兩個孩子都執意地跟隨母親生活去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除了定期看望下孩子,給那個家一些錢以外,基本已經脫離了他們的生活,而後又有了這小女兒,便更是疏遠了從前的妻兒。至於單身的母親在整日操勞中衰老下去,兩個孩子在一路艱辛中曲折成長,他也就無暇照管了。
窗外的雪還是在飄飄灑灑,城市在迷濛的雪色中隱現著,給人一種深遠的層次感。江茂林想到他的那兩個孩子,許多年之內跟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彼此之間卻太久沒有交集,偶爾遠遠地觀望一眼,也只是兩個模模糊糊的小點。他的孩子,遠離他身邊的孩子,一直就這樣懵懵懂懂地長大,長到讓他陌生的模樣。大女兒梓珊,小時候曾是最粘他的女兒,如今卻對他無比地冷淡;兒子梓琪是最令他困惑不解的,打小就文靜內向的他,隨著年紀的增長似乎變得更柔靡怯弱了,每次見到這個兒子,他一次次地打量過去,那張過份清秀的小臉蛋,那副無比單薄的小身板,甚至那細細的小嗓子,以及那份柔弱的眼神,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男孩子。他煩躁地想,都是那個媽,那個可惡的媽這麼多年來只顧對他怨恨,卻不知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他唯一的兒子就這樣被這個女人所毀了。雖然不在他身邊,他對自己那一雙兒女依然有著緊密的關注與深切的期待,要為他們各自規劃一個他以為最好的未來,兒子梓琪更是承載了他的重頭希望。可是看看他,這樣不像兒子的兒子,這樣軟弱無力的小人兒,能做些什麼,能負擔得起他想要為他所安排的一切嗎?
聽到別人提起自己的兒子,江茂林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吞吞吐吐地囁嚅道:“呵,孩子們,孩子們都還不錯,聽話懂事,學習……也還好。”他這麼溫溫地描述了幾句,早被陸鴻飛再接過話茬去:“那是那是,局長家的還會差嗎?”又指著他身旁一直不聲不響的兩個女兒道:“我這兩個丫頭雖然比不上您的,也都還不錯呢,就是都愛玩了點。巧梅,憶蓮,還不快叫江伯伯。”
“江伯伯。”兩個脆生生的聲音齊齊叫了一聲。
江茂林擠出一絲微笑,朝那兩位大小姐望過去,只見一個嫵媚,一個甜淨,果然都是小美人。陸夫人就笑著指著溫婉嫵媚的那個道:“這是我們老大巧梅,冬天生的。”又指著另一個甜甜的道:“這個是老二憶蓮,夏天出生。”
陸鴻飛呵呵笑道:“我這兩個女兒,將來找人家還是一件大事呢。說直話,我們家孩子品貌也都不差,差一點的人家我還都看不上呢。也只有像你江局長這樣的,我才交得起心。”
他那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江茂林嘴角起了一絲尷尬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