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他很清楚任我行突然性情大變,要賜他《葵花寶典》,定是沒安什麼好心,但這其中的緣由,他卻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或許楊昭能夠給他答案,而更重要的是,自從嵩山回來後,這渾小子簡直就不拿正眼看他了,他不就是偶爾犯了一點“小錯”?誰能不出錯?他又不是諸葛亮,還真能神機妙算,百試百靈嗎?
他猶豫了一瞬,起身走到少年身邊,低聲道:“小鰱子,你還在生我的氣?”
對方只是不鹹不淡地輕哼一聲,“有必要嗎?”
東方玉抬手抓住他的肩膀,“沒必要你又給我這副死德性?”
“你既不信我,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楊昭嘆息一聲,揮開了他的手。
東方玉張張口,後退了兩步,有些焦躁地按住身後的椅背,“我何時不信你?臭小子,說話要憑良心,這世上,若說還有哪個人是我能信任的,那便只有你了!”
想起自己臨走時的千叮萬囑都被這人當成了耳旁風,還有那個不明真相慘死的紫衫衛,少年冷聲笑了笑,“起碼你放在教主身邊的眼線比我更可信不是嗎?他本來可以不死的你知道嗎?你下賭注之前,是不是從來不問自己,你是否當真輸得起。”
東方玉語塞了一瞬,那件事情至今仍讓他驚心不已,現在又聽到對方的責備,那些他極力忽視的自責,懊悔,不甘,羞愧,一下子鋪天蓋地而來,輸得起嗎?只差一點,不僅這些年的苦心經營一概付諸流水,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也會被人一網打盡,一旦輸掉,身家性命尚且不論,只怕是一朝英名盡喪,從此身敗名裂,萬死難贖,不是不想,是從不敢想······
為什麼要他去想?他即便錯了又怎樣?有賭注就必然有犧牲,他敢把自己一起賭上,就從不覺得自己應該為所謂的失誤去揹負什麼,現在對方的一句話,似乎就要顛覆他這些年全部的人生信條,頓時莫名的焦慮和惶恐不自覺地漫上心來,那層他在對方面前一度卸下的冷硬尖刻,似乎下意識地又變成了自我保護的外殼,他東方玉闖蕩江湖這些年,幾番九死一生,才有今天的一切,誰敢說他錯!他也從不需要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他開出的價碼不夠高,又有誰肯為他賣命!他面上猙獰了一瞬,上前兩步,一把攥住少年的衣襟,“小鰱子,你說我不信你,我會做那種蠢事還不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你攛掇五嶽劍派大造結盟聲勢,逼得任我行親自下山讓我有機可乘,你換掉三尸腦神丹讓我有恃無恐,你折騰得童百熊臉面全無,把他重新推入我的陣營,讓我覺得如虎添翼,你一手遮天給我創造了那麼好的機會,我如果不信你,會鋌而走險,差一點全軍覆沒,死無全屍嗎!”
東方玉發洩一通,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推卸責任的快感,一個多月過去了,那件事情卻仍然壓在他的心頭難以釋懷,他不知道如果楊昭的訊息再晚一點送到會怎樣,江浙兩淮十二堂,人馬成眾,高手如雲,莫說勝算,他恐怕連一絲生機也沒有,這些日子以來,午夜夢迴,總是忍不住驀得驚出一身冷汗,他無法發洩,更無人訴說,唯一能讓他敞開心扉,派遣寂寞的人,卻好像跟他記仇一樣,對他不理不睬······
屋子裡本就僵持的氣氛似乎變得更加凝滯,楊昭聽著面前人低低的喘息聲,感覺到抓著自己前襟卻微微有些發顫的手,一瞬間的怔忪之後,心下一軟,不僅不再開口反駁,反而很是平靜地收納了他的全部指責。
見他發洩一通,氣息已是舒暢平和了不少,楊昭掙開他的手,轉過身去,有些倦怠地道:“你說得對,我錯了。”
對方言語之中沒有一絲波動,卻帶著一股子讓人不舒服的誠摯懇切。
東方玉微微一愣,這個死硬的傢伙,竟然會這麼輕易就說自己錯了?
他早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東方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