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人道:「我倒巴不得早些取代呢!晏府令多好啊,又會做人又會辦事,溫文爾雅的,豈不比那位強?」
一牆之隔,祁炎從樹上躍下,身上落著夜的清寒。
方才那兩個內侍的話,他都聽見了。明知不該在意,可腳步卻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朝著紀初桃的寢殿行去。
走出幾丈遠,他又頓住,望著公主府熟悉而又陌生的燈火,嗤笑自己突如其來的愚蠢念頭。
深吸一口氣清寒的空氣,他定神轉身,卻在見到迎面走來的紀初桃時再次一怔。
紀初桃也看到了他。剛剛燃起的燈籠下,富麗的小公主美得像是一幅顏色飽滿鮮妍的畫。
「祁炎!」紀初桃朝他走來。
或許是有了晏行,初桃待他不似之前那般形影不離,但也從不會苛待冷落他。現在兩人之間的關係,倒真有點兒像公主之於客卿,尊敬有加,親密不足。
看上去挺不錯,可祁炎並不滿足,不知名的野心在陰暗處恣意膨脹。
「小將軍,今日宮裡送了新鮮鹿肉,晏行說大家可以一起炙鹿肉吃。」紀初桃的聲音輕柔雀躍,帶著小小的期許,「你一起來麼?」
晏行的名字格外刺耳,祁炎皺眉,漠然道:「臣要回去探望父親,不來了。」
當然是假話,那個家,早已名存實亡了。
紀初桃「唔」了聲,隨即很快打起精神,熱忱道:「那本宮讓人留一些,等你回來吃。」
祁炎薄唇動了動,扭過頭道:「不必了,多謝殿下好意。」
他略一抱拳,隨即與紀初桃錯身而過,大步走開。
紀初桃望著祁炎的背影,煙眉輕蹙。
方才,他是生氣了嗎?
祁炎最近怎麼怪怪的?要麼很長時間不出現,即便遇見了,也是說不了幾句話便匆匆離開。
難道……難道他是在公主府裡呆膩了麼?
紀初桃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不由沉思:看來,二姐教的那些用不上了,得儘快洗清他身上的罪名,還他自由才行。
……
祁炎快步轉過迴廊,握拳抵在廊柱上,眸若黑潭,暗流湧動。
明明他想說的話不是那些,可為何一見到紀初桃,或是聽見晏行的名字,所有的一切都會偏離自己的掌控,朝著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
第二日,紀初桃去了長信宮一趟。
紀妧的面色不太好,多有疲色。
「大皇姐,太醫怎麼說?」紀初桃看著一向強勢威嚴的大姐勞累至此,難掩心疼。
「無非是操勞過度,讓好生調養。」紀妧披著外袍,嘴上說著要歇息,可批閱奏章的筆卻一刻也不曾停下。
「皇姐,你還是歇一歇罷,晚一刻也不遲。」紀初桃勸她。
「年底百官御宴,禮部的摺子一封接著一封,鬆懈不得。皇帝又年紀太小,應該將心思放在治理朝政上,終歸不放心,等忙完此事,再歇也不遲……」
話未說完,紀妧忽的掩唇咳嗽起來。
紀初桃忙給她拍背順氣,生怕大姐也像二姐一樣,落了個終身病痛的下場。
那一瞬,紀初桃想了很多很多。
終於,她下定決心,輕聲道:「皇姐,要不……我幫你?」
紀妧一頓,抬起上挑的鳳眼望向她。這個妹妹在庇護下長大,眼裡只見風月,不弄心計,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涉及朝事……
紀妧眼一眯,露出幾分笑意:「本宮之前那般教你,你都無動於衷,現在怎麼突然懂事了?」
紀初桃抿了抿唇。
她已經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了,皇姐的臉色實在不太好,勞累至此,紀初桃怎能安心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