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一點點皮,並無大礙……」紀初桃微微一笑,下意識抬眸,隨即怔住。
她方才只顧著伸長脖子看掌心的傷痕,完全沒發現祁炎也垂著頭,兩人的額頭都快抵在一起。
從這個角度望去,祁炎額頭飽滿,眉骨突出,鼻樑至下頜的線條極其流暢漂亮。他的臉略瘦,輪廓並不生硬,這樣的長相本是偏精緻的,偏生長了一雙極為桀驁的眉眼,給他添了幾分硬朗的男人氣。
被溪水浸成一綹綹的睫毛半垂著,閃著清冷的水光,眼下落著一大片陰影。
以前怎的沒發現,褪去鋒利的敵意,祁炎其實很細心俊朗?
正入神間,掌心傳來微癢的觸感,是祁炎拉著她的手,順勢用拇指輕輕拂去她傷口周圍的細小塵土。
他常年習武練兵,年紀雖輕,指腹卻積累了薄繭,落在紀初桃幼嫩的面板上,有些許粗糲。
他動作神情慵冷而又認真,彷彿在做一件尋常不過的事情,紀初桃卻是心尖一顫,總覺得這些時日的祁炎太過好脾氣,簡直陌生到令人沒法招架。
「殿下,床榻已經鋪好啦!」遠處,挽竹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來。
紀初桃像是被驚醒似的,倏地抽回手,回頭無措地看了眼挽竹,後知後覺地紅了耳尖,輕聲道:「本宮回去上些藥,便好了。」
說罷,不再看祁炎的眼睛,轉身悶頭朝挽竹行去。
挽竹奇怪地往祁炎處張望了一眼,詢問了一句什麼,紀初桃搖了搖頭,快步朝營帳方向行去。
祁炎尚且站在溪邊,衣裳濕淋單薄,目光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聞了聞,彷彿還殘留著溫柔的淡香。
從前軍營生活艱苦,行軍途中若能找到水源沐浴是件極為奢侈的事。祁炎愛乾淨,陪著紀初桃在太陽下採桑祭酒,夜裡看到小溪便情不自禁想要下去淋浴洗濯。
然而他生性警覺,紀初桃到溪邊的那一瞬,他便發覺了。偷偷看了眼專心掬水洗臉的華貴小公主,他將披了一半的衣裳又解了下去,故意褪至腰間……
果不其然,聽到了少女嬌氣的驚呼聲。
只是未料效果太過,將她嚇著了,還擦破了手掌。看來,下次還是要掌握好度才行……
喀嚓——
有極其細微的腳步聲靠近,祁炎眸色瞬時冷了下來。
他抬眸望去,柵欄外的火把旁站了個一襲青衣步搖的妙齡少女,手裡拿著一件男人用的鼠灰斗篷。
這女人白天就在自己面前晃蕩過好幾次了,祁炎記得,似乎是個什麼鄉君。
平陽鄉君留意祁炎許久了。
她祖上亦是以武封爵,聽過許多大漠邊關的故事,不似普通京都女子那般偏愛文臣,反而對旌旗獵獵下破敵千萬的將軍有著極強的仰慕。
祁炎,就是她幻想中英雄的託生,英俊又有男人味。
雖然祁家如今沒落,但沒關係,她並不在意這些。何況三公主也並不十分重視祁炎的樣子,任他濕淋淋吹著冷風也不心疼……
若祁炎能入贅她名下,豈不比呆在公主府做一個任人欺侮的面首強?
思及此,平陽鄉君有了底氣,微抬下頜,抱著懷中備好的鼠灰斗篷向前,朝著發梢滴水的男人走去。
她道:「祁公子,夜裡風寒,你這樣會著涼的。你若沒衣裳禦寒,我這兒有一件乾淨的斗篷,可借你……」
話還未說完,男人已彎腰拾起自己擱在圓石上的外袍,抖開披上,徑直離開了。
連一個眼神也未曾給她,神情冷淡至極,彷彿她只是一抹並不存在的空氣。
明明……明明和三公主在一起時,他的態度不是這樣的!
平陽鄉君尷尬地站在原地,死死揪住懷中的斗篷,咬得下唇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