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夫人說“是的,從小學開始練習,十幾年了,只是資質愚鈍,未有特別的成就”
陳彥邦掀開琴蓋,試了試音,在流淌的琴音裡說“我小時候也學過,但很快就發現我不喜歡,後來鋼琴便成了房間裡的擺設”
久未說話的孟秋雨說“怎麼從沒聽你說過會彈鋼琴?”
“彈得不好”
加藤夫人拉開房間緊閉的窗簾“那麼請您演奏一曲吧,吃飯的時間還早呢”
陳彥邦在鋼琴前坐定,在投進視窗的明亮日光中彈起致愛麗絲。從視窗望出去,有櫻花滿樹,蒼山戴雪。
加藤小姐聽不見樂曲,眼裡只有琴前的人。她從母親身後走到琴邊,靜靜聆聽,忽而屈起雙腿,將手放在琴鍵上,糾正他說“這裡不是這樣彈,這幾個音調不對。”她細長潔白的手指擦著他的手指從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掠過。停在葡萄架上的麻雀鳴叫一聲,扇動翅膀,衝進渺遠的天幕裡。
這一日的結束以孟秋雨的沉默告終。從加藤家回來的路上,她的眼睛始終向著車窗外。陳彥邦伸手去夠她的手,她將披肩抄起來往胸前掖了掖說了句“好冷”。陳彥邦退了回來,心想,車子溫度也不算低。又吩咐司機將空調調高一些。過了一會兒,他來了倦意,想將頭靠在她肩膀上歇一會兒,讓她靠過來一些,她紋絲不動。陳彥邦伸就去拽她的胳膊,她掙脫了,他又去拽,她再掙脫。眼睛依舊盯著窗外,頭也不回一下。這下他明白了,這人跟自己生悶氣呢。
從山梨縣到東京,一路上倆人誰也不理會誰。
東京大學圖書館裡,關鶴盯著參考書本的第23頁,坐在旁邊的師兄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今天是怎麼了?”
他回過神來,“啊?你說什麼?”
師兄翻了個白眼,無可奈何的說“嘿!我說你今天帶腦子出門了嗎?這一頁有什麼東西,值得你盯著看半個小時”他點了點手腕上的表。“坐了這麼久,你一個字還沒寫呢”
關鶴沒說話,合上書,偏頭問他“人有時是不是真的會產生幻覺?”
“幻覺?什麼幻覺?呀!你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不是,你誤會了,不是那樣的”“就是在路上突然看到不可能看到的人,但那個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師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繼而調侃他:“想念女朋友了?不過,我怎麼沒聽你說過你有女朋友?你的女朋友不是實驗室嗎?”
關鶴眉頭緊鎖,依舊沉浸在先前的驚詫裡,絲毫不理會師兄話裡話外善意的嘲笑。“真的,我今早過來,在路上遇見一個幾乎跟我認識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你相不相信?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
師兄見他自言自語,也合上書“說吧,那人是誰?”
關鶴想了一想,笑了“我母親”
“你母親?你叫你母親為‘跟你認識的人’?就這樣?”
“是的,我非常想念她”
回中國的第二天,陳青給孟秋雨掛來電話,說她已經正式離職了,即日將搬離城南的那座租住的房子。
秋雨問“搬出來的話,你的房子找好了嗎?
“還沒,暫時寄住在朋友家裡”
“朋友?哪個朋友?”
“剛認識的,人不錯”
“剛認識的你就搬去人家裡?男的女的?”
陳青沉默了,秋雨接著又問“認識多長時間了?”
“這事兒我自己心裡有數兒,你別擔心了,不會出事兒的,認識好幾個月了”
“對方幹什麼的呢?哪裡人清楚不清楚?”
陳青聞言,有些不耐煩“沒事啦,不用管我,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會看著辦”
孟秋雨一隻手握著聽筒,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