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打了個哈欠,小吱專心聽課之餘,竟然還發現了我的不耐煩,警示了我一眼。
跳舞歸來,小吱的琴還沒有學完,他說我回百樂門去也是幹活,不如在這裡陪他先玩幾天。其實也沒什麼可以玩的,只好也弄了一張劣等琴,跟著學一點兒解解悶。才兩三天的功夫,略知了一些指法,又勉為其難地通學了《流水》一曲,我對於古琴之道已經沒有了多少興趣。
可又不敢明說。
我這張爛琴據說也要十二萬錢,還是打了折的,因實在買不起(我雖有十幾萬小錢,可是不願意花在樂器上)。小吱好說歹說自己費了兩千錢問柳殊兒租下來,讓我陪他玩十天,現在十天未滿。
新課教完,柳姑娘讓小吱還琴了:“小吱,那天教你的《華胥引》,你學得怎麼樣?彈來聽聽。”
小吱聽見柳姑娘問起,低頭行一個學生之禮。然後左手按弦,右手挑抹拂勾。一縷清風穆然的琴聲在他的彈撥下悠悠響起。昨日,柳殊兒說過,這《華胥引》是一支太古之曲,傳說黃帝夢遊華胥氏之國,國中人皆無嗜慾,而不夭殤,不知樂生,不知惡死,處處平和自然,乃是一個理想世界。黃帝醒來便作了這隻曲子。
沒想到,短短一個晚上,小吱便能將曲調體會至斯,一曲聽畢彷彿身處華胥之間。
我雖拙劣,也分辨得出好壞,不禁隨口對小吱道:“小吱,你回去後也把這個曲子教會我。”小吱正要應承,柳殊兒攔在前面說道:“你要學?那你要有本事彈出這樣的音。”
我眉毛一擰:“什麼音?”柳殊兒是真心欣賞小吱在音樂上的感悟能力,對我麼……就嘲笑多於傳授了。
她正容,輕起左手,按住琴絃徐徐下滑,右手撥出一個清潤的音,由實到虛,由重到輕,漸漸趨向虛無、空靈、廣闊的意境。
“這有何難?”我也歪下頭,學著樣子撥了一個音,支稜起耳朵細細品鑑著。小吱笑道:“妹子,你學不像的。這是柳姑娘心中有曲,指下才能有這樣法化無窮的音。”
我道:“還好吧?我聽著跟我沒多大區別。”
柳殊兒笑著,俏聲道:“這,需要聽者也有高雅的情趣……”明眸轉看我,說話陰陽怪氣的。我心中冷笑,一段破木頭就要賣出金子的價錢,這份情趣可真夠高雅的。
琴課結束,小吱還要關在房間裡,練上一段時間。我早上捉了兩隻玉蛺蝴蝶,放在院子角落的一箇舊絹絲籠中,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看看暮色漸至,我走出房間找蝴蝶去了。
來到一處黃石假山下,我撥開一叢爬山虎,掏出一隻絹絲燈籠,裡面的蝴蝶停歇著沒有了生機。
此時,春山畫堂的五個院子裡華燈初上,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我帶著我的蟲子,翻上譫臺柳閣的屋簷,穿過那些柳樹。在採芙水榭荷花池邊的高牆上一步步走過,來到一個幽篁深深的庭院。
這裡乃是位於東北角的竹裡幽館,五處庭院中,數這裡的屋頂坐著最舒服。
夜晚漸漸深了,我那舊燈籠裡的蝴蝶也彷彿恢復了活力,開啟燈籠,它們扇扇輕薄的雙翅,帶著藍色的熒光,如同天上漂浮的星星,慢慢飛遠了。
大概看蝴蝶有些出神,等到我重新坐下來,發現左近的屋簷上也坐著一個人。那屋簷上的人看清了我的樣子,呼地站了起來。
我抬頭一看,那高大的身影把半邊天空都遮擋住了,吃驚不小:他怎麼到這裡來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佞幸曾是將軍本
那人身上尚著戎裝,狹長的眼睛緊緊盯住我:“黃瓜姑娘!”我也落落大方站起來與他客套:“趙大哥,你今天怎麼會有如此雅興來這裡?”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愣愣地望著我,過了一會兒又道:“黃……黃……瓜!”我聽出他似乎醉了,說道:“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