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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是說馬踏連營嗎?

一個時辰以後,皋蘭山烏黑沉重的身影撥開重重雪霧,彷彿亙古靜臥的巨人壓迫在我們的面前。

山腳下烏煙翻滾,喊殺連連,戰旗翻卷,金鼓雷鳴。

數萬匈奴鐵騎在此處匯聚成如山一般深黑濃重的色彩,無數雪亮的盤弓彎刀在颶風怒雪的映襯下,閃耀出煞白的獰笑。一眼望去,只見敵人如潮如鐵,風雪如傾如蓋,唯獨漢家軍隊,連旌旗都看不見!要不是遠遠傳來漢朝的隆隆軍鼓聲,我們真懷疑面前是不是還有漢朝軍隊的存在。

好整以暇、優雅從容的偷襲在哪裡?我怨恨不已,完全是一付上當受騙悔不該來的樣子。

直到此時,我才想明白,將軍為何將我們拋下。

他派我們去了周邊屬國以後,相機急變,決定放棄對屬國的征戰,直接撲殺河西匈奴王庭。為了保證奇兵突襲的速度,他像扔下糧食輜重一樣,把我們這些零碎的人馬給扔掉了。

如今他放完了我們的鴿子,搗爛了人家的老窩,卻沒能給自己留下後路——縱橫六日無人能擋的漢朝隊伍終於被匈奴部落中的折蘭王、盧侯王等的聯合軍團堵在了皋蘭山下。

八十多個人立刻在高不識的組織下,化成一支錐形的小分隊,互相掩護著廝殺進重圍。

皋蘭山一戰,漢軍的天時地利人和均處於絕對的劣勢,這讓它成為了歷史上無法解釋的戰鬥之一。

沒有人可以想象,帶著數千疲憊之師的驃騎將軍是如何在匈奴腹地應對數萬草原蒼狼的殘忍堵截;沒有人可以想象,他們是如何在這個風雪之日,不但成功突圍,還讓數倍於己的兇猛敵人放棄戰鬥的決心,最終崩潰一般地逃跑。

人們讀到的只是歷史書中記錄下的兩個鮮血淋淋的數字:去一萬人馬,歸兩千多人馬。

可是,如果你看到這些被將軍放在算計以外的斥候小分隊,遙對著瀚若煙海般的敵人,在可以選擇戰還是不戰的時候,八十多人都沒有任何的猶豫便衝了進去,你就會知道那是一支怎樣的軍隊,你就會明白,那場戰鬥的輸贏不是可以隨便顛倒的!

現在,我們明知將軍就在敵群的對面,卻無法透過如麻的敵人看到漢軍大部。我們只能一點點往前砍殺,彷彿溺入深水,彷彿墜下深崖,我們沒有任何希望地在暴霰飛雪的人群中廝殺、戰死、繼續廝殺、繼續戰死。

八十人的隊伍陷落在三、四萬人馬中,如同激流中飄下的一粒塵埃,覆滅,是我們註定的命運。

我們漸漸陷入了死亡的黑暗,每一個人都不甘心面對這個命運,用身上每一道慘烈的傷口,用掌中利刃的每一道缺牙,在鮮血狂飆中噴射出對生命火一般的渴望。

方才可以置身戰局之外,我們無一個人打退堂鼓。現在,落入戰火烈烈的敵陣,更是絕對不會退後半步!我不知道這無休止、無希望,惡狠狠的廝殺將持續到何處,我只感覺到一種單純的堅持促動著剩餘的人不斷向前衝,促動著剩餘的人在一片沒頂的無望中苦苦掙扎。

就在此時,彷彿是有萬丈光芒射破了烏雲峽谷,我們陷入黑暗的數十人,終於見到了一別兩日的驃騎將軍!

千軍萬馬的彼此衝撞中,他好似陽光之神,帶著一身銳利燦爛的光芒,穿刺開眼前濃重混沌的黑雲。他的軍刀彷彿傳說中的分水神犀,將怒海翻騰的人潮一一劈裂開來。如果,這支軍隊是箭,他就是這支長箭上最銳利的鋒芒;如果,這支軍隊是火,他就是這片燎原大火上最炙熱的火舌。

天雲、地石、風聲、雷滾都被他納入刀身,捲入刀鋒,在這天地間祭起一場血光飛濺的殺人魅舞。

我們八十人還剩多少我已經來不及看了,只聽見大家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壓倒了身邊數萬敵眾的喊殺聲。我們彷彿不是跟著將軍陷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