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夾雜著蒙古話,似是發現了馬車,眼下正在四處尋人。阿瑜痛得昏然,心思卻是狠硬,抓起一根粗枝,死命咬在口中,血肉模糊的手指將衣襟扯破,然則裂骨般的痛楚之中竟是一聲也沒出。
那侍衛見得元帥夫人如此硬氣,心中一橫,長刀在手俯下身子,只打算若是元軍往兩人藏身之處而來,便一人衝將出去,拼得死在亂刀之下,也要將人引開,保得阿瑜與那不知能否平安出世的孩子兩條性命。
漆黑寒夜當中,大雨傾盆而下,冷雨浸泡的枯枝斷木之間,血腥味道被大雨洗去,痛苦呻吟之聲被阿瑜強噎在喉嚨裡,唯餘夾雜在腳步聲中的蒙古話與令人窒息的壓迫。雜亂的腳步聲愈發近了,轉眼竟已與兩人不出兩丈距離。那侍衛將心一橫,看了阿瑜一眼,抱拳一禮,當即足下便要發力衝出。阿瑜明白他的意思,淚水被雨水衝去,神色凜然,無力再言。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遠處林外忽悠人中氣十足的以蒙古話呼喝號令,蒙古兵們先後一愣,隨即腳步聲便停了下來,眨眼之間,竟是急速往林間奔去。侍衛驚疑不定,刀不離手,不敢出聲。阿瑜卻是聽得清楚,那蒙古話中,分明夾雜著“鹿邑”。她想起離營前沈浣與她所言俞蓮舟之事,心中悲喜不定,知道必是鹿邑行營出了大事,訊息傳來,使得對方迫不得以放棄搜尋。
聽得對方腳步聲漸遠,兩人死裡逃生,卻不敢動作出聲,只怕對方聽得再次回頭。阿瑜疼得放仿如盆骨被一塊塊生生擰碎,後背泡在冰冷雨水中,額上卻是大汗淋漓,“你、你……看看……”
那侍衛看阿瑜幾乎用盡全力抬起手指著自己下身,狠命一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時此地,如何還能有忌諱?那侍衛扯開阿瑜衫褲,只看一眼,臉色立變,竟比方才元軍近在咫尺之時還要可怖,“頭……頭……孩子的頭出來了……”
阿瑜勉力深吸一口氣,想起以前在青樓之中偶有姐妹生產時穩婆的話,驀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傳上,她猛然用力,血肉模糊的手指竟然生生插入幾面泥土,那痛楚瞬間強烈數倍,她幾乎覺得自己神智都已馬上要離開身體時,只覺得下身猛然一鬆,似乎什麼東西全數流出。“出……啊!”侍衛一聲驚呼,伴隨“哇”的一聲嬰兒啼哭。阿瑜的心猛地一鬆,卻強撐著不敢混過去,張嘴想說什麼,卻因為疼痛而難以出聲。
正當此時,林邊忽然傳來馬蹄奔湧之聲。此次卻是別方才動靜大的太多,連身下大地都在隱隱震動,竟似有千軍萬馬一般。兩人同時一凜,阿瑜憑著一股心性,強撐起身,抱過扔與自己臍帶相連的孩子,硬下心腸捂住嬰兒的嘴,只怕他再出半聲啼哭。那初生的孩子眼鏡尚未睜開,卻居然當真止住哭聲。這次與前次不同,卻是不知是哪一路人馬,其實如此洶湧,仿要踏平中州山川,迅如疾風,徐如密林。
忽然之間,那侍衛似是聽到什麼,眼中一亮,側耳細聽,竟然聽到疾奔而過的人馬當中有漢話傳出。緊接著便是一聲清晰的粗豪軍令:“後面的快點!羅將軍有令,天明之前必到鄲城,貽誤軍機者立斬不赦!”
“夫人!是我們的人馬!是羅將軍!”雖不知為何羅鴻會忽然回師,但是此等情形下遇到潁州軍的人,那侍衛不由大喜,起身便要出得林子,招呼援手。
阿瑜臉色蒼白,卻是狠狠一拉侍衛,啞聲喝道:“站住!回來!”
侍衛一愣,看向她,卻見她兀自強撐著,由腰間拿出一柄匕首割斷孩子臍帶,抱著孩子無力的倚在樹幹之上,瞪著那侍衛,聲音虛弱,卻是句句清晰:“你沒聽到方才號令?軍情緊急,夜深引軍疾奔,羅將軍必是奉元帥之令,星夜回馬,前方大戰只怕在即,如何能分心來管婦道人家生孩子得事情?!”
那侍衛從未見過阿瑜這般凜然神色,僵在那裡再不敢動。
五萬大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