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吸毒者,是不說謝字的。
他們對人不感激,對物不愛惜,對己不剋制,對事不努力。
他們浸泡在毒品裡,已喪失人的基本情感。
範青稞女士,您不要以為編出一個簡單的吸毒病史,您就瞭解了他們。
不是的,他們是同我們完全不同的另一種人類。
膝醫生背對著範青稞說這席話,真是一個聰明而又充滿了同情心的舉動,使範青稞得以有時間,比較從容地收拾自己的尷尬表情。
我不懂您的話。
膝醫生,這是範青稞此刻唯一想出的詞。
不應該吧?範青稞女士,我現在還這麼叫您,不是不知她是假的,是不知道您的真姓名。
騰醫生再接再厲又敲打一句。
嗚呼!範青稞哀嘆一聲。
天要滅你,你將奈何!進入戒毒醫院還不到一天……她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表,嗯,已經過了夜裡12點,算是到了明天了,這就是說,勉強可以算是第二天了。
在這樣短暫的時間,就被人家識破了廬山真面目,真是悲痛欲絕!只剩下一條路,回家去吧!膝醫生,能告訴我,您是怎麼發現我的嗎?範青稞問。
她想不出自己哪裡疏漏。
行啊。
滕醫生痛快應允說。
今天晚上是我值班,有足夠的時間回答您的問題。
只是不能這樣一直站在走廊裡,有迴音,太引人注意了。
那麼,到哪裡去呢?範青稞真的為難。
13號病室自然不宜,其它的地方她又不熟。
跟我來吧。
膝醫生將她領到醫生辦公室。
這是一間燈火通明的房子,日光燈管大放光輝,將四壁映得如同白晝。
整齊的桌椅像課堂般擺放著,每個桌面上都蹲著墨水瓶,瓶裡斜插著蘸水鋼筆,顯出一種古老的寫作習慣和主人擱筆時的匆忙。
層層疊疊的病歷的架子上反射著冷峻的銀光,好像一擲鋼鐵餅乾。
這兒真好。
範青稞做了一個深呼吸,輔以標準的擴胸動作。
這裡有什麼好的?待在家裡可比這兒好得多。
膝醫生別有所指。
這兒是這所醫院裡最好的地方了,有一種一切回到正常的味道。
範青稞說。
這所醫院裡還有一處比這更好的地方……膝醫生頓了一下,頗有深意地說,就是院長辦公室。
可惜範青稞陶醉在迴歸正常世界的幸福裡,沒理睬話中的微言大義,說,膝醫生,能告訴我嗎,哪裡露了馬腳?膝醫生拉出了兩張椅子,擺在桌子兩側,示意坐下談。
現在他們隔著桌子,遙遙相對,很像談判雙方。
還記得那個電話嗎?膝醫生說。
哪個電話?範青稞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你在登記表上留下的聯絡電話,按照慣例,我作為門診醫生,要把電話核對一下。
這並不是不相信患者,只是為了更慎重。
戒毒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萬一有什麼事,要同家屬聯絡,必須要找得到人。
誰要是疏忽填錯了,也好得到糾正。。。。。。膝醫生撥響了範青稞留下的電話。
鈴聲只響了一下,聽筒就被人抓了起來。
你找誰喂?一個粗重的陝甘口音的女聲問。
請問,範青稞的家是不是這裡啊?膝醫生例行公事。
是啊是啊。。。。。。對話進行到這裡,假若不是為了禮貌,膝醫生已打算放下電話。
沒想到其後的一句話,讓他陷入迷霧。
。。。。。。我就是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