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崇禎帝微微笑了笑,溫體仁又道:“老臣亦是旅順之戰後才開始留心此人,此人以區區百餘衛所軍戶起家。斬海寇,平賊匪,破聞香教,血戰韃奴,每戰不留降卒。今日所獻二策,與此人一貫作風並無不同,可見此人並非如錢士升說的那般是倖進小人,朝廷文人嬌生慣養,或曰其殘暴,豈知領兵作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道理?此人血戰沙場,馬革裹屍才是本分,若是因幾句不當之言獲罪而死,倒是可惜?是以老臣卻是有心救他一救的。”
崇禎帝搖頭罵道:“此人胡言亂語也還罷了,卻把朕架到了火上烤,著實可恨”
溫體仁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陛下,老臣有句話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崇禎帝有些疑惑的望了望溫體仁:“先生但講不妨”
“其實,其實這個楊波所言,也有些道理”
溫體仁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崇禎帝,見他沒有太激烈的反應,又說道:“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昔日陛下內努發十萬金,各地藩王亦出五萬石米糧,然士紳可有一分一毫之助力?正如啟新所言,今日發內帑,明日發京庫,猶有出之之時。今何不幸而盡奪於中之縉紳乎?則何日而得其出,而流通於世乎?不獨不出也,彼且身無賦、產無徭、田無糧、物無稅,且庇護奸民之賦徭糧稅,其入之正未艾也。即或有時而出。非買科弟,則買地方,買遷升,而出一,無不入十。天下有數之財。豈堪此乎?上好下甚,日趨日極,今天下危矣。若病根不除,則盜賊必不能息,勢不以皇上之天下,斷送於章句腐儒之手不止也。”
崇禎帝默唸道:“皇上之天下,斷送於章句腐儒之手不止也……”
溫體仁老奸巨猾,知道多說反而適得其反,便告辭而去。
第二天上朝,崇禎帝是帶著心理準備的,然而事態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果然如溫體仁所說的那般無二,各路御史言官紛紛上疏彈劾楊波,而江南籍官員尤甚,可以預見,今日若是不處理楊波,只怕彈劾的奏疏就會堆起半人高。
“臣某某道御史彈劾旅順遊擊楊波狂妄不謹……”
“臣彈劾楊波妄言欺君……”
“臣彈劾楊波目無法度……”
朝堂上又到了這些烏鴉(御史)的表演時刻,崇禎心裡冷笑,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錢士升,心裡對他的厭惡更甚。一個武夫說了幾句不當的話,這些文人連臉面都不要了?
“臣彈劾楊波賄賂內官,貪瀆倖進……”
崇禎帝抬眼看了看,原來是御史詹爾選,聽到把楊波的事和中官聯絡起來,崇禎開始心裡警惕起來,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麼?
看到崇禎帝面無表情,也不答話,詹爾選彈劾完後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崇禎知道,現在只要答話,這些御史就會跳出來糾纏不休,然後說什麼臣死不足惜,陛下聽臣,事尚有可為,不聽,又如何如何……
“臣彈劾楊波縱兵不法,濫殺無辜……”
又有一個言官上前開始彈劾楊波,也不知道短短一天時間他是怎麼收集到這些黑材料的,崇禎冷笑一聲,楊波當面斬殺黃思儒八名家丁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現在聽到言官把舊事翻出來,心裡不由異常震怒。
崇禎帝一言不發的聽著言官彈劾楊波,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平息這次的事態,妥協,毫無疑問,他必須要妥協,每次都是他這個天子妥協,派遣監軍如此,知推如此,楊波也會是如此,不妥協,這些人會用另一種消極貽工的方式和他對抗。崇禎帝天性倔強,不喜妥協,但與群臣幾次交手都是以兩敗俱傷而告終。
崇禎帝一邊聽著御史的鼓譟,心中憤怒,這些言官要他大開言路,什麼言者無罪,聞者足戒,那是對他們自己而言,現在一個武夫說了兩句不當的話,這些人也不提什麼言者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