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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子,如今露出這苦惱的神情,讓人猛然意識到他也只不過是一個還未加冠的孩子罷了。

藍衣少年停止了咬唇的動作,聲音卻還是輕輕的:“西門夫人,你可知道明日的決戰地點在哪裡?”

孫秀青道:“紫禁之巔。”

白弦的臉色變了:“他們要在紫禁城裡,太和殿的屋脊上決戰?”

太和殿就是金蠻殿,紫禁之巔,當然也就是太和殿上。殿高數丈,屋脊上鋪著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難如登天。何況那裡又正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賀之處,禁衛之森嚴,天下絕沒有任何別的地方能比得上。這兩人卻偏偏選了這種地方做他們的決戰處。

孫秀青道:“他們這一戰,本不是讓別人來看的。”

白弦喃喃道:“不錯,若是等閒人也能來看,反倒是汙了他們的劍。”若是江湖人和下注的人都來圍觀,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豈不是成了兩隻擂臺上的猴子?

藍衣的少年突兀地笑起來,臉色卻愈加蒼白,蒼白得就如同封山的大雪,連最後一絲生機也已被扼殺。他執起石桌上的已冰涼的茶一飲而盡,明明是茶,卻被他喝出了一種酒的豪邁。

——因為已無退路,所以豪邁。

白弦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眼中有種勘破世俗的冷漠,聲音卻是極輕極柔的,就像是不想驚擾什麼沉睡的東西:“西門夫人,我有沒有說過,我的本名是葉孤弦?”

不待孫秀青回神,藍衣少年已續道:“吶,多麼好笑,明晚之後,我的兄長和你的丈夫,就再不能同時活著。”

這一戰到底有什麼意義呢?只因為他們一個是西門吹雪,一個是葉孤城,這就已足夠。兩個孤高絕世的劍客,就像是兩顆流星,若是相遇了,就一定要撞擊出驚天動地的火花。這火花雖然在一瞬間就將消失,卻足以照耀千古。

月光下少年的相貌精緻得近乎虛無,半斂的眉眼讓他看起來有一種遠離紅塵的超然,就如同擺放在神壇之上、永遠慈悲公正的神像一般,看似愛著世人、卻又是離世人最遠的存在。這只是聖子,而不是聖子白弦。

——他已封閉了自己的心。

孫秀青希望少年可以大笑,甚至大哭,無論如何都比如今要來得好些,比如今的心如死灰。她非但憂心,而且恐懼,恐懼這會不會是自己今後的模樣?

她想開口安慰這少年,卻想不出什麼可以安慰的話。作為一個新婚不久的女人,孫秀青也許並不很瞭解自己的丈夫,但她卻知道西門吹雪對劍的信仰是怎樣的虔誠,在西門吹雪的心中,他可以死,但絕不能敗!而葉孤城正是和他一樣的人。

藍衣少年緩緩述說道:“我和葉孤城,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自生下來起身體就不好,被送往一個隱秘之地養病。聽說兩歲以前我是在白雲城裡過的……幼時的記憶,早已記不清了。書信往來得並不頻繁,我只能從江湖傳聞中勾勒兄長的樣子。我知道他喜穿白衣,知道他素有潔癖,知道他最強的劍法叫‘天外飛仙’……”白弦慘笑道:“我知道的,和其他人知道的,又有什麼不同呢?”

孫秀青已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神情已被籠罩在朦朧月色中,他還在述說:“今年春天,他邀我來江湖上走動,我那時候很高興,以為自己終於得到了兄長的承認。他是鼎鼎大名的白雲城主,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又怎配成為他的弟弟?——可是,如今我才知道,他那時候,就已經和西門吹雪約好了決戰。而這十數年來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春華樓。他是為了唐天容去的。”

白弦的神情竟然還很平靜,聲音輕微得就像是要飄起來:“是不是有的人天生就冷心冷情,將一切阻礙都視作外物?無論是血脈相溶的弟弟,還是……”他好像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