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古緋那張只能說清秀的臉上唯一讓人過目不忘的地方。
她嘴角暗影深邃,隱約誰也看不見的譏誚,蔥白細指一揚,指著小墨墨坊道,“苦媽,推我進去!”
小墨墨坊,“墨”字前冠以“小”字,便是顯而易見的表明了自己的來歷,易州五歲小兒都知道,那是大京百年制墨世家墨氏主家在易州的分家,所出墨錠不管是形色還是質感都是易州無數小作坊比不上的。
雖未有排名,可在易州人心裡,小墨墨坊便是易州的第一制墨家族,縱使是個分家,可從大京墨氏主家出來的,很多東西便是不一樣的。
古緋被苦媽推進去,越發近了,她反而出奇的理智和冷靜,像分裂出了兩個自己,冷眼瞧著一切,包括另外一個自己在永無天日的仇恨之中掙扎**,亦無法影響到她半分。
三開硃紅高門氣派的很,雕花柱,人進人出皆是穿著綢衣輕紗有家底荷包鼓脹的,進門是寬敞的堂子,擺滿一人高的木架,墨丸、墨床、墨盒分開而擺,方便驗看的同時好配套賣。
古緋挺直背脊正色了些,她讓苦媽推的慢點,直接到墨丸架子邊,細細地看。
“姑娘好眼色,此墨丸名為桃核硯式墨,是咱易州獨有的易墨,以易州才生的百年黃山松樹心窯燒的煙炱,經由墨坊的封溥羽大師製成,全易州也僅有兩錠……”一旁的夥計機靈,上前幾步,對古緋介紹起來。
古緋充耳不聞,她看著眼前桃核對半破開形狀的墨錠,長約四寸許,墨質堅硬,色澤晶亮,上陰刻錦文,破開的那面微微凹陷進去,呈硯式。
其實鮮少有人知古緋在大京墨氏主家的十年是如何過的,用墨卿歌的話來說,便是她天賦出眾,墨老夫人甚至還請制墨大家專門教導提點她,墨家墨經閣的藏書,更是隨她取閱,無數的珍稀制墨配方她皆牢記於心。
墨老夫人一直說,她便是大京墨家日後的首席制墨大家,墨家的樑柱,是要靠她的一雙手來支撐的。
故,她不僅懂墨,更擅制墨。
所以只一眼,她便看出這桃核硯式墨為上品墨,且如此不拘一格的形狀,珍藏的意義遠大於實用。
她視線稍移,身後的苦媽心領神會,輪椅往前推。
第二枚墨丸樣式便規矩許多,長條形,上有描山水金畫,比之那桃核硯式墨卻要差上一籌。
接連看了好幾個,古緋對這易州墨家的水準心裡有數,她隨手拿起一塊品質中等的墨丸,左右翻看,爾後揚手狠狠地摔到地上,嘭的聲音中,墨丸斷裂為數塊,整個堂子瞬間鴉雀無聲!
15、墨五胖子
斷裂的墨丸滾落幾圈,黝黑的墨身沾染灰塵,就成白灰的顏色。
古緋下頜微揚,帶著不可一世的倨傲和不屑,她看都不看那斷裂的墨丸一眼。
“哪裡來的潑皮?竟敢到小墨墨坊來撒野!”聲若雷霆,震耳發聵的嗓音從二樓響起,緊接著便有一身穿寶藍色梅花暗紋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下來。
聽聞這聲音,古緋手一緊,倏地握住輪椅扶手,苦媽擔心地看了她一眼,便見幾個呼吸之後,古緋面色平靜的轉頭,看著來人,輕蔑無比的道,“撒野?哼,這等粗糙爛制的東西也配得上墨字。”
所有的人臉色驟變,這些年易州墨氏分家如日中天,隱隱成為易州鰲頭,不想今日有人膽敢捋其虎鬚。
中年男子生了張白麵斯文的臉,上唇一字須,顯得年輕非常,這會他沉著,宛若暴風雨之前的寧靜,“敢問姑娘是何人?小墨家往日可有得罪?”
苦媽推著輪椅調了個頭,古緋直視對方,粉唇一掀,就譏誚輕笑,“小墨家?被趕出來大京的廢物而已,過個幾十年,就還當真忘本了,敢自稱小墨家了,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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