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道。
這些年來,南方的大宋大體上還算安寧,特別是兩浙路一帶,既不虞北朝侵擾,又未逢水旱災饉。可中原大金則不然,在外崛起於乾難河的蒙古可汗鐵木真已經統一了蒙古諸部,正不斷侵擾著大金邊疆,原本臣伏於大金的西夏,在李安全(西夏襄宗)政變奪位之後,也屢屢兵襲擊大金邊境;在內中原地帶這兩年災變不斷,如今的大金天子是繼位已三年的完顏永濟(衛紹王),其人懦弱少智昏聵無能。內憂外患之下,已經有過一次亡國之痛的石抹家對大金的未來實在是不太看好,這也是石抹廣彥此次南下的根本原因。
“父親有意……”看了鄭掌櫃一眼,石抹廣彥猶豫著正要說話,話到一半卻被巨大的人聲打斷。
雖然燈市裡原本就是人聲鼎沸,可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彷彿天際響起的悶雷般,嚇了石抹廣彥一大跳。他循聲望過去,只見一堆人了瘋般向街側湧過去,每個人都在高聲嚷嚷,似乎是在搶著購買什麼東西一般。
“這是何故?”石抹廣彥把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來,向鄭掌櫃問道。
“奇了……”鄭掌櫃也疑惑不解,紹興府元夕的燈市極為有名,南北奇物海外珍寶都彙集於此,這裡的人都見慣了,什麼東西能如此吸引他們?見少東西問話,鄭掌櫃使了一個夥計上前打探。那夥計身強力壯,可也擠了好半會兒才擠進人群之中,又過了許久,才抓著一個小紙包小心翼翼地擠了出來。
“怎麼回事?”鄭掌櫃問道。
“霜糖……不,是雪糖!”那夥計擠得氣喘吁吁,將手中的小紙包遞了過來。
鄭掌櫃接過紙包,將之開啟,那裡面是一小包晶瑩剔透的細砂般的東西。
“霜糖有什麼可搶的?”他驚訝地問道,但又否認:“不對,不對,霜糖哪有這般白法?”
神州製糖之術有極長的歷史,屈原在《招魂》一詩中便有“柘漿”這種液態糖,至漢時又有“石蜜”這種固態糖(注4),唐太宗甚至派人前往天竺學習熬糖之法,並在唐初出現了沙糖,也即那夥計與鄭掌櫃口中的霜糖。只不過那霜糖不僅色澤要比眼前的糖黯淡,就是顆粒也要細小得多,遠不如這糖漂亮。
鄭掌櫃沾了兩粒放入口中,從舌尖傳來的一絲甜意,讓他不禁驚呼起來:“果然好糖!”
石抹廣彥也伸過頭來打量那紙上的“雪糖”,只見它顆粒晶瑩剔亮,銀白如雪,幾乎沒有絲毫雜質,離得近了,還可以嗅到一股甜香。他也捻了小撮放入口中,那糖粒入口即化,甜味之強,是他從未嘗到過的。
“這雪糖是哪裡來的?”鄭掌櫃皺著眉:“小人在臨安、紹興這一塊兒呆了也有十餘年了,可從未見到期這等好糖賣!”
“小人打聽過了,聽說是一外來的海商託這家人賣的。”那夥計極為精明,聽到鄭掌櫃問,他立刻回答道。
“那倒難怪,海外多奇珍,有這等好糖……”鄭掌櫃聞言點了點頭:“只是一向聽聞海商於泉州販糖去海外賣,卻沒想如今海外竟然有比大宋更好的糖了。”
自唐時始,閩地便大量種植甘蔗,當地人以此熬糖,大宋的海商們將之販運出洋,其中利潤頗多,鄭掌櫃久居江南,平日又極用心的,因此對此有所耳聞。
“這雪糖如何賣的?”石抹廣彥問道。
“十文一錢(注5),一貫五百文一斤。”
“好貴!”石抹廣彥驚道,十文一錢,也就意味著一人每天的生活費用全部花去,也不能換得半兩雪糖。此時一戶中等人家的全部家財,也不過是三千貫至一萬貫。(注6)
“如今正是元夕,江南百姓喜好甜食,元宵裡少不得用糖。”鄭掌櫃搖了搖頭:“便是普通糖,也要二文,何況這雪糖!”(注7)
“他有多少雪糖?”石抹廣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