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換了門牌和新的班標但仍然連門口的大理石地磚都看起來親切熟悉的班級門口。她唯一一次跟他說話就在門口。班裡正在沸騰,只有她看到他站在門口,說,同學,麻煩幫我找一下葉展顏。
還有六樓的女廁所,似乎換了新門板,和走廊牆壁的顏色不大搭調。當年她憋了一路的表白,最後竟一頭撞進了這裡。
還有大廳欄杆對面的窗臺。
高三第一次模擬考試成績和排名發表,3月24日,也是他和葉展顏一週年紀念。他仍然考了學年第一,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他透過了保送生考試,進了P大最好的生物技術學院。另一邊,葉展顏更是從來不為成績煩心,這樣逍遙的兩個人坐在窗臺上,神色憐憫地看著滿走廊因為一模曾經慘淡而痛哭的學生。洛枳也是學年第一,然而她捏著自己分數可憐的、和盛淮南總成績相差了78分的一摞一模卷子穿過走廊時,看到他臉上的神色,還是被深深刺痛。
以及,透過窗子看到的操場上的旗杆。
那是在畢業典禮那天,她是文科第一,理科第一卻是另一個人。她和那個矮小的男孩子一起做畢業時的升旗手,眼角瞥到站在第一排的盛淮南和同學毫不在意地說笑,並沒有往主席臺上看——老師紛紛為他可惜,他卻不以為然,只是他永遠不知道,洛枳很想很想和他一起做升旗手。
很想很想。
那個男孩子力氣太小,國歌都奏完了他們的國旗距離頂部還有一段距離。兩個人一著急就使勁兒往上拽,國旗就像小兔子一樣一蹦一蹦地升了上去,底下的畢業生們大笑,她紅了臉,看向盛淮南的方向。盛淮南也在笑,不過是指著旗杆,對著葉展顏,好像在說,你看。
盛淮南與她的牽絆太深,走到哪裡,就回憶到那裡。如果真的把關於他的部分抽調,那麼她走過的這一路也會立刻變成黑白默片。
洛枳忽然覺得遺憾,為什麼沒有給別人講過自己的故事呢?
故事姐姐的智慧,她現在才懂得。
她會把自己的故事講得很好聽。實際生活中,時間控制束縛了她;而在故事裡,她是主人,控制著空間和時間四處飛馳,並且能把被日常瑣碎所掩埋的線索撿起來,重新梳理編排,一定要把聽眾講到如痴如醉淚眼滂沱。
然而只是想法而已。故事也許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麼容易講——因為講著講著,就會憐憫起從前那個被困在時間裡面眺望未來的自己,心裡很難過。
她的故事,無非就是暗戀,世界上最容易保全也最容易毀掉的感情。
暗戀和單戀還是有區別的。大街上面某女揪住某男的袖子大聲喊我哪一點不好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愛我——這些都是單戀,但並不能算做暗戀。她想她對得起暗戀這兩個字。
至少曾經對得起。曾經,她有著把秘密帶到墳墓裡面去的決心。
似乎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能回憶得起那天中午,她懷裡抱著全班的英語卷子穿過空無一人的辦公區走廊。卷子是期中考試的——她高一所在的班級尖子班,都是最高分考入這所重點高中的尖子生,大家都很在意升上高中以來的第一次考試。那次英語成績是最後出來的,居然比語文成績都慢了半天。
每一科的成績公佈之後,大家都會自己核算一下總分,所以英語成績公佈前班裡面的同學基本上已經自行排出了前幾名的位次。她大致翻了翻卷子,發現英語成績也許會對排名產生逆轉的影響。想到在班裡翹首等待成績的同學們,心裡有了一點點凌駕一切俯瞰眾生的得意,實在是很變態。
陽光從左邊一排碩大的窗子透進來,十月的北方已經微涼,光線蒼白明亮,刺眼但是不溫暖,落在地面上,被窗子和牆壁切割成一段段的。她閉上眼睛,穿梭在光影交錯中,安靜地感覺薄薄的眼皮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