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東渡,玄隱平叛,神仙動武,螻蟻屍橫遍野。
「信奉」過他的人,被他的「仙使」出賣,死者將死亡與怨恨毫不留情地彈回他神識上。他反覆掙扎,反覆「死」,持續數月之久,再睜眼時,已經到了楚國。
經此一役,他那懵懂如幼兒的神識一夜長大,無師自通地知道了「玄門」、「邪祟」、「玄隱」、「三嶽」。
那蛇皮的邪祟以前只是利用他招搖撞騙,後來大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保佑,不知怎的,也真心實意地供奉起他來。於是太歲的神識終於透過蛇王的神識嘗到了百味,他這才發現自己不討厭吃東西,甚至覺得楚味也還行……他只是討厭那些肩痛腰痛膝蓋痛的人吃的東西。
神識附在蛇王身上痛快多了,尤其那醜八怪在野狐鄉紮下根後,要什麼有什麼——太歲跟著一起紙醉金迷,有時會想起一些更精緻、更講究的情景。
但那些破事沒用,他對蛇王那條寶石腰帶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不感興趣,什麼崔記姚記的,他只想要那醜八怪的命。
在渝州時他就發現了,他的神識越是放出去,彈回來時自己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強大。太歲有種感覺,神識強大到一定程度,他說不定能有辦法影響到真人。
野狐鄉拜太歲的人越來越多,他開始瘋狂地將神識往外放——驚弓之鳥似的陶縣百姓,膽戰心驚的侍從,爭鬥而死的邪祟,窮奢極欲的楚國權貴……以及他們箸下「牛羊」。一開始是主動,到後來,他的神識開始不受控制,只要有人拿著神牌參拜,就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他原本虛弱的蜷在神像裡的神識越來越強大,卻也越來越混亂,常常陷在不知名的人身上,莊生夢蝶似的顛倒我他。幸好殺意夠堅固,五年來,「殺蛇王」成了一根清晰的路標,穩穩地鎮在那裡,無數次把他從瘋狂邊緣拽回來。
直到那夥刺客闖進來。
傻大個一進來,太歲混沌的靈感陡然被觸動,亂散的神識瞬間收歸原位,然後他驚愕地發現,那傻大個身上的絡子上竟有他一部分丟失許久的神識!
絡子纏在神像上,神識融合,一段遙遠的記憶清清楚楚地浮了出來。他想起了一個叫阿花的少女,想起自己的神識曾「行走」在轉生木中。
他想起自己不是一棵樹,似乎也是個修士。有人將他靈基上的神識收入了一個幻境裡。但他當時遊歷過無數轉生木的神識遠比常人強悍,清楚地知道那是幻境,雖然還算配合地進去了,始終記掛著前途未卜的阿花,開小差偷溜出來一點,順著轉生木逆流而上去找她。
他找到了少女被踩進泥裡的雪青絡子,沒看見人,正在神像中團團轉,神識卻突然像被打碎了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年被震碎的神識合而為一,那一刻,太歲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本體被扣押在某個無法透露的地方,重重規則枷鎖似的扣著他。
但他沒顧上細想——那傻大個同絡子因果線深得入骨三分,還把血濺在了轉生木神像上,他終於能和人說話了!
他終於能殺該殺的人了!
五年來夙願,一朝得償,然而他神識中的「定海神針」也消失了。
太歲神牌早成了陶縣特產,居然連靈相娃娃也跟著亂信,附在靈相娃娃身上的神識隨娃身一起分崩離析,連滾帶爬地捲回神像裡,他受夠了。
好在傻大個好使又好騙,借他的手,太歲清理了周圍不斷牽拉他神識的轉生木,終於將四散的神識收攏,能睡上一覺了。
也許這一次,他能夢見五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麼。
夢不見也隨便,他這些年當人當得太夠了,一點也不好奇自己的本體,就想歇一歇。
「嘩——」
朦朧間,太歲忽然被水聲驚動,有什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