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也默默地點著頭。有了丁科這段自述,再加上先前慕劍雲對案犯的心理學描述,當年那場血案的前後過程便基本清晰了:面對父親的壓力,丁震只好硬著頭皮去找女人。因為心理上的隱疾,他不敢追求自己心儀的女子,而是先把目光盯在了各方面條件都很一般的受害人身上,希望能從對方那裡找回男人自信的感覺。而受害人卻對他進行了言語羞辱,最終釀成了慘案的發生。
丁科知道大家不願讓他再繼續那段痛苦尷尬的回憶,他便沉默著接受了這番善良的用意。片刻之後,他苦笑著說道:“現在你們該明白了:真正應該為那起血案負責的人,正是我自己——這就是我為什麼要隱居十年的原因。”
是的。羅飛完全體會到了丁科當時兩難的情感抉擇:他既然認為自己才是這場“因果”的起始點,又怎麼忍心看著兒子獨自承受所有的罪過?但殘酷的事實又讓他無法面對,他只能選擇退隱,直到那段孽債徹底結束。
羅飛的思緒同時也由這一點引申了出去。等老人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之後,他便又問道:“那您十八年前從警隊辭職,也不僅僅是身體方面的原因吧?”
丁科看看羅飛:“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你只猜對了一半。”
羅飛“哦?”了一聲,不太明白“對了一半”是什麼樣的概念。
“十八年前我辭職確實和袁志邦有些關係。”丁科道,“不過即使沒有袁志邦,我也不會在刑警隊繼續呆太久。”
透過先前的交流,羅飛已經看出丁科是個洞察敏銳、思維極深同時又心性慈悲的老人,所以他猜測當年袁志邦墮落之後,丁科同樣不忍心制裁對方,所以才會辭職。但現在看來,此事還有其他更重要的隱情。
“那就是說您本來就有了退意?”羅飛沉吟著問道,“為什麼?”
丁科正色看著眾人:“因為當時我已經認識到:刑警工作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這樣的話突然從一個警界傳奇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羅飛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無法理解:懲治罪惡,維護正義,這樣的工作怎麼會沒有意義?
丁科早已料到眾人心中的困惑,於是他緊跟著開始解釋:“我們的工作,只是在清理那些長歪了的植株,而這些植株為什麼會長歪呢?警察的職責要求我們:不管長歪的植株本身有沒有過錯,我們都必須把它清理掉。當我們嚴格去執行這個職責的時候,就不得不迴避對於‘因果’根源的思考,因為這種思考往往會讓我們對職責的合理性產生質疑。”
“難道他贊同袁志邦的理論?”慕劍雲悄悄附耳對羅飛說道。的確,丁科這番話語中隱隱有質疑法律規則的意思,而袁志邦正是在這種思維的引導下走上了成為Eumenides的道路。
在慕劍雲說話的同時,丁科的眼睛一眯,目光已向著她急射過來。而慕劍雲話音剛落,丁科便搖著頭道:“不,你錯了。”
慕劍雲臉一紅,露出尷尬而又驚訝的表情。她說那句話時近乎耳語,不知數米之外的丁科如何能夠聽見?
羅飛則心中有數:從丁科剛才注視慕劍雲的神態可以看出,這個老者應該能讀懂唇語——作為警界曾經的傳奇,其細緻入微的觀察能力由此可見一斑。
尹劍等人並不知道慕劍雲說了什麼,所以聽到丁科的駁辭後均有些茫然摸不著頭腦。好在丁科緊接著又詳細解釋道:“我的觀點不但和袁志邦不一樣,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他一邊說,一邊又轉頭看向腳下的那片花園,然後用誘導的口氣問道:“你們想想,對剛才那些糾纏在一起的菊花,如果按照袁志邦的觀點,會怎麼來處理呢?”
眾人各自凝思了片刻,慕劍雲則搶著回答說:“長歪了的那株菊花他肯定是要清理掉的。而那些遮擋住陽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