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瞧見了劉景濁,忽然雙眼放光,猛的撲來。
孫楓緱趕忙起身攔住婦人,大喊道:“你們幹什麼吃的?說了看好夫人,都不要命嗎?”
劉景濁手臂一抖,他分明瞧見了牌位之上,清清楚楚寫著愛子孫洞山。
劉景濁看著幾個婢女把婦人扶了出去,又沉默了許久,這才輕聲道:“怎麼不治治。”
孫楓緱笑了笑,狂飲一口酒,“瘋了其實還好,清醒了才遭罪。”
轉頭看了看劉景濁,孫楓緱忽然板著臉,沉聲道:“秋娃子,你別看不起人啊!你堂堂二殿下,毛都沒長齊就上戰場了,多少次差點兒丟了命?我孫老粗的兒子,能有你金貴?”
劉景濁舉起一碗酒,敬了這位戰友一杯,開口道:“我記得你有兩個兒子的,那……”
孫楓緱笑道:“放心,沒絕後。陛下心疼我老孫,把他調去了兵部任員外郎,我老孫才是從四品,小孫就是從六品了。”
說著,孫楓緱猛的轉頭,伸手捂住臉,哽咽道:“你不知道,我家洞山……哎呀說這作甚,你來了,我高興,喝酒,喝酒。”
一頓酒從白天喝到了晚上,後來孫楓緱壓根兒不再顧及什麼,一碗接著一碗,到這會兒,人已經躺在地上來。
劉景濁就坐在椅子上,一口接著一口。
喝酒不能就著往事,容易越喝越苦,原本二斤酒量的人,八兩就醉了。
劉景濁也不知道能為這位像瘋狗一般,且最喜歡屠城的傢伙做些什麼。他也能感覺到,孫楓緱想的是,是不是從前造的殺孽太多,如今才落得個喪子下場?因為從前在軍中,大多數人不怕殺人,因為戰場上我不殺人,人就會殺我。只有極少數人,在戰事落幕之後會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那些睡不著覺的,全是快要當爹的。
劉景濁想來想去,最終送了孫楓緱一個美夢。
又過了許久,有個中年人快步至此,老遠就喊著都護。
他進門之後,才發現都護就躺在地上。
劉景濁輕聲道:“他喝多了,扶他去休息吧,這裡有一道玉簡,等他酒醒了交給他。”
頓了頓,劉景濁又取出一枚藥丸子,開口道:“這枚藥丸子,可以治嫂夫人的病,用與不用就讓他自己決定吧。”
說完之後,就準備起身離去了。
走到門口之時,中年將軍忽然開口問道:“將軍,不記得我了嗎?”
劉景濁回過頭,想了好半天,但沒想起來。
“你是?”
中年人恭恭敬敬行了個軍禮,輕聲道:“南疆邊軍三十四路軍先鋒營校尉,天和十九年春的那一仗,將軍給我擋過刀。”
劉景濁一愣,隨即苦笑一聲,嘆息道:“記那麼清楚呢?還不錯,看樣子是副都護了?好好幹吧,我們先鋒營,活下來的人不多了。”
可我成了煉氣士,身上刀疤都沒有了。
劉景濁繼續邁步出門,那中年將軍也又開口說道:“將軍,別哭。”
劉景濁搖頭一笑,無奈道:“我是小孩子嗎?”
只是劉景濁不知道,他自以為躲在軍帳後面哭時沒人發現,其實,大家都知道。
走出內院,白小豆跟姜柚還有竺束,都已經在等了。
白小豆輕聲問道:“師傅,走嗎?”
劉景濁點了點頭,“走吧,不逛了。”
沒必要再逛了,原來我劉景濁,並不是個心軟的人,一樣是個私心很重,很虛偽的人。
重走這片曾經被我殺戮過的地方,我心中沒起丁點兒波瀾。可瞧見曾經同袍兒子的牌位,卻心裡難受了起來。
求真我一境,猶如天塹啊!
劉景濁苦澀一笑,呢喃道:“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