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玉笑道:“雪青兄客氣了,那日已經宴請過了嘛。”
東雪青搖頭:“那日請子玉兄,實屬公務,今日卻是我二人私情。子玉兄不可推卻喲。”
蘇子玉笑了:“好說,好說。”
蘇子玉便與東雪青去了保定一家酒店,要了一個雅間,二人相對坐下,東雪青讓蘇子玉點菜,二人推辭了一番。蘇子玉便點了幾樣小菜,一壺老酒。酒菜上齊了,二人細吃慢飲,話題展開,漫無邊際,不覺就提起了當年東雪青登門賣字的事情。東雪青笑道:“子玉兄啊,當年實在是等錢急用,才冒昧到您府上去強賣的。至今想起來,雪青仍然不好意思。那錢算是借的。我是要還的。”
蘇子玉卻搖頭說:“雪青啊,錯了,錯了,那怎麼是借呢?字是好字,分明是我買下了。”
東雪青擺手:“不行,不行,就是借嘛。這錢我一定要還。”
蘇子玉的脾氣執拗起來了,他擺手:“雪青兄啊,你這人如此強迫,我不好接受啊。”
東雪青仍然執意要還錢。並且當下講定,按照時下的米價,他分期還款。
蘇子玉無可奈何:“東省長執意如此,蘇某隻能悉聽尊便了。”
東雪青哈哈笑了:“子玉兄啊,這就是了嘛。喝酒!”
這一筆錢,東雪青告訴秘書每月從郵局寄還,一直寄了10年,直到三年困難時期,錢才算付清了。東雪青又讓家人繼續按月付給蘇子玉利息。妻子趙紫娟奇怪:“雪青啊,蘇先生的錢,你不是已經還清了嗎?怎麼還有利息這一說呢?”
東雪青感慨地說:“紫娟啊,你如何也這樣糊塗呢?還錢或者還利息,這都只是一個藉口嘛。其實,蘇先生當年那份情誼,何止這些錢呢?現在先生老了,身旁並無子女,先生的花銷一向大手大腳慣了,我們總要供養他嘛。現在國家正是困難時期,更要幫襯他嘛。”
趙紫娟搖頭嘆道:“唉,雪青啊,並非是我小氣,咱家也並不富裕啊,這多年,你那工資大都還賬了。全家的用度就是我一個人的工資支撐。我是說,當年那賣字的錢,也是為了革命工作,這件事你與組織上講清楚便是,如何由你自己來負擔呢?”
東雪青淡然道:“這件事由我而起,自然是由我來負擔。再則,這裡邊還有我與子玉先生的情分,不好與組織上講的。”
趙紫娟便不再說了。
講來這一段友誼,談歌十分感慨,如今這樣的人物不多見了啊。
蘇子玉做了館員之後,他將多年的收藏全部由香港運回來,捐獻給了博物館。喬石梅勸他:“不是我攔阻你,如果一件都不留了,你這一生的心血不是白白付出了嗎?”
蘇子玉笑道:“捐給國家,便是無事了。若是留下,一旦有不肖的後人,拿出去換了酒,那我一生的心血,才要付諸東流了喲。還會要讓後來的熱血人扼腕,怕還是要再歷盡一番辛苦呢。”
“文革”將起,已經在北京做了部長的東雪青來到省裡檢查工作,下榻在招待所裡。工作完了,他便讓秘書去接蘇子玉夫婦過來。東雪青早早站在招待處門前迎著,那天,正下著小雨,東雪青屏退了秘書,隻身撐著一柄油紙傘,在雨中靜靜地候著,十幾分鍾過去,濛濛細雨中,只見蘇子玉夫婦下了車,東雪青大步迎上去,與東雪青夫妻緊緊握手,東雪青眼睛溼潤了:“子玉兄、子玉嫂,多年不見了喲。”
喬石梅先笑道:“東部長工作繁忙,見上一面也不容易了。”
蘇子玉聽出夫人的話裡有些牢騷的意思,便白了她一眼:“石梅啊,雪青現在是國家重要幹部,日理萬機。你怎麼這樣講話呢?”
東雪青笑道:“大嫂批評得對啊。雪青確有些一闊臉就變得嫌疑了啊。今天特備了一席酒菜,當面給大哥大嫂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