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老了。」
唐令無奈一笑,指尖搓了搓眼角的深淺不一的皺紋,垂眸看著她,看她如墨青絲,看她膚如凝脂,看她明艷照人……看到她身上穿的紅色紗衣,笑道:「當年小婉從府裡出嫁那天,也穿了身很好看的紅色衣裳,忘不了啊。」
唐令黯然,似乎想起最美的那段時光,他笑的有些苦澀,似在自問,又似在問她:
「如果當年我對小婉夠好,沒那麼刻薄,沒那麼卑鄙,小婉會不會和這個老頭子多住兩年?」
沈晚冬閉眼,淚珠潸然。
縱使他是天下人口中的惡人,可對她,這麼多年依舊厚道。
他從未出現打擾她的生活;
麒麟丟了,他去吳遠山手中幫她要回來;
不捨齋是在朝在野官員和無數士子交遊清議之地,可他始終沒有下手清除。
「小叔,我」
「別說。」
唐令忽然打斷沈晚冬的話,他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很快,從殿外走進來個背著木箱的中年男人,通身一股子藥味,大約是個大夫吧。
「小婉,從現在開始,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許說話。只要說一個字,我就殺你的一個孩子,包括你腹中現在懷著的。」
說罷這話,唐令對著鏡中有些驚詫的美人柔聲一笑,道:「我會讓趙郎中給你易容,你扮作侍衛跟在我身邊,好好看一下吧,你看到的一切,大概就是小叔的一生。」
夜涼如水,皇宮此時到處都是禁軍。
皇帝重病,宗親大臣都進宮了,現在還不知是何情況呢。
有人私底下議論,這根本就是唐督主慣用的把戲,如今少帝羽翼漸豐,開始清算十幾年來被權閹強壓一頭的憋屈。而唐督主先前因清丈土地、檢括隱戶之事,得罪了不少江東豪貴。督主而今是進退兩難了,再不為自己打算,那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所以督主便趁著安國公出徵的空兒,把不聽話的逆鱗颳去,換個順眼的當皇帝。
可也有人說,根本就是督主自己想當皇帝,瞧瞧,誰敢在宮裡穿明黃色的衣裳呢,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實不管到底發生了何事,總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羽林軍能左右得了的,都是聽上頭的命令列事,混飯混日子罷了。
沈晚冬此時穿著太監服,頭上戴著玄色紗冠,面上附了張人皮面具,緊緊跟在唐令身後,往正殿走去。
她回頭,看向身後。
跟在她身後的是玉梁和楚楚。好久沒見玉梁了呀,當年她知曉玉梁投靠唐令後,著實傷心了一段日子,後來隨便找了個由頭,以初九在皇上跟前伺候,也是有幾分體面的,叫人在外頭給玉梁尋摸了個宅子,讓這女人從國公府裡挪出去。
玉梁是風塵裡的人精,聽見這話,心裡跟明鏡兒似得,可面上仍裝傻,說:是妾身哪裡做的不好,讓姑娘討厭?
她笑了笑,淡淡說了句:你很好,只不過唐督主那兒好像更適合你。我不明白,為什麼?
玉梁聽了這話,沉默了良久,最後在走之前,說:妾身半生飄搖,自遇到姑娘後,自問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姑娘的事。他只不過想要知道姑娘過的好不好,僅此而已。或許姑娘不記得了,當年你剛入唐府,妾身建議您,給督主做件寢衣,以示孝道。當年姑娘心裡眼裡都是榮明海,哪裡能看得到叔叔。所以妾身得謝姑娘,圓了妾身卑微的夢,讓妾身有機會給督主做一件衣裳。你不知道吧,這麼多年過去了,督主以為那就是姑娘做的,一直珍藏著,從未上身。後來,姑娘嫁給了國公爺,他就將你所有的東西燒了。不是他絕情,是他想讓你過的更好。
……
想到此,沈晚冬黯然不已,看向走在前面的唐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