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中等身量的威嚴男人是大先生,他身邊俏生生立著的那位美人是大名鼎鼎的翩紅,而在這兩人不遠處端錚錚地站著的那個高個子男人,居然是榮明海!
他的黑馬拴在酒樓的柱子上,而他呢?兩條長腿自然分開,將刀拄在地上,面無表情地掃視周圍的人,當看見她時,眼前一亮,撅著嘴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明海。」
沈晚冬小聲喃喃道,疾步跑過去。她略回頭,見唐令眉頭緊皺,好似又生氣了,不過這次卻沒發火,竟十分平靜地站在她身後,一句話都沒說。
沈晚冬輕哼了聲,仰頭看著比她高出一頭不止的榮明海,不知怎地,委屈地直流淚,止都止不住。
「哭什麼。」
榮明海屈膝,仰頭看面前的這可憐巴巴的美人,用手背給女人擦眼淚,並沒有說什麼暖話去哄,也沒有說什麼肉麻的情話,只是莞爾淺笑,將緊握的拳頭在女人眼前展開,把手心裡的那塊水頭極好的翡翠給女人看,笑道:
「還好沒有摔碎,拿著,別再叫人搶去了。這東西是傳家寶,以後得傳給子孫後代的。」
沈晚冬破啼為笑,從榮明海掌心抓過翡翠,當著眾人的面,塞進自己的衣襟裡,藏好,歪著頭看男人,笑顏燦若春花,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沒有再低頭走在唐令身後,而是與榮明海並排走著,昂首挺胸。
福滿樓依舊豪奢非常,但卻沒有往日的喧譁。
還像當日出事一樣,所有人都在,大堂左側站了茶飯量酒博士、後廚師傅、帳房管事這些人,右邊的廊子上則立了二十多個俏麗妓女。一個個屏聲斂氣,垂目低頭,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一下。
在最上首擺放了四張紅木椅子,椅子上鋪著厚軟的墊子,椅子後頭站著幾個小太監,恭恭敬敬地端著茶點等物,靜等著主人入座。
大先生今兒看上去稍有些疲憊,但頭髮依舊梳得一絲不苟,穿著身寶藍色的直裰,臉上帶著笑,抱拳上前來,分別給唐令和榮明海見禮,隨後恭敬的請兩位大人物入中間的兩個座。
在看見沈晚冬時,大先生笑的如同長輩般慈善,彷彿根本不記得當初在酒樓發生的事。
他十分有禮地將沈晚冬引到唐令跟前的椅子上,誰知這姑娘竟沒理會他,徑直坐到了榮明海身邊,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待所有貴人都入座後,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忽然從外頭響起,眾人抬頭朝門的方向看去。只見唐府的孫公公躬著身子走在最頭裡,在他後頭跟了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這兩個侍衛抬著個軟塌,而塌上躺著的病人正是章謙溢!
章謙溢此時異常憔悴,一點精神頭都沒有,他用包的像粽子的左手捂著口猛咳嗽了陣,隨後大口喘氣,舌尖顫巍巍地舔了下乾裂出血的嘴唇,掙扎著起身給督主、侯爺還有叔父見禮,卻似乎沒力氣,又頹然地倒在軟塌上。
「呵。」
榮明海瞧見章謙溢這派惺惺作態,不屑地嗤笑了聲,嘲諷了句:「章公子真是病得我見猶憐啊,就憑你這厚厚的臉皮,以後絕對能成就番事業。」
「咳咳。」
沈晚冬乾咳了兩聲,瞪了眼榮明海,暗示男人不要恥笑這齣大家都心裡有數的戲,靜靜看著就行了。
正在此時,孫公公站了出來,有些事督主不能開口,會掉價,也會傷了老友的情分,只有讓手下人代他去做。只見這老公公朝著唐令和榮明海各行了一禮,隨後踩著小碎步行至大先生身前,他將兩隻手捅進袖筒裡,驕矜地笑著,白了眼如同只病狗一樣的章謙溢,慢悠悠道:
「當初我家小姐不幸蒙塵,在這福滿樓裡受了好大的委屈。大先生論起來也是小姐的長輩了,今兒個也得疼疼咱們姑娘,不是?」
大先生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