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是單純溺斃嗎?」
她揚眸掃了一眼以示警告,「湯大隊長,容我有些許判斷思考的時間好嗎?」
這就是湯鎮權,永遠改不掉的急性子,看到屍體就希望馬上得知死因,每次有他參與的案子,梅鐸都覺得像是一場嚴格的考試。
須臾後,「有沒有地方讓我更衣?」
「更衣?妳要做什麼?」湯鎮權問,梅鐸的反應讓他明白事情並不單純。
「我要親自下去陳屍地點看看。」
「為什麼?妳發現什麼異狀嗎?」他不死心的追問。
「我只是想要更準確的判斷她的死因,所以我必須親自去看看周遭環境。」梅鐸的態度很堅持,說詞很保留。
「馬特,找個地方讓梅鐸法醫換上潛水衣。」他繼而對梅鐸說:「我跟妳一塊兒下去,妳需要一個潛水夥伴,基於安全理由。」
「隨便。」懶得爭辯,因為她知道湯鎮權一定會堅持。
半個小時後,兩人循著稍早潛水人員指示的軟管一同潛入這黑不見底的河港,僅用手電筒勉強提供簡單的照明。
一種本能,湯鎮權覺得事情並不單純,朱書珊很可能不是溺斃死亡,要不然梅鐸法醫不會堅持下來檢查河內的四周環境,至於朱書珊的潛水動機,他同樣深感弔詭,這其中一定有出人意表的理由。
河裡的視線出奇的糟,上岸後,梅鐸僅僅撂下交代,「把屍體連同她的潛水裝置一併送到停屍間去。」
「妳什麼時候要解剖驗屍?」湯鎮權問。
「馬上。」
他滿意的點點頭。
一個半小時後,解剖臺上,朱書珊躺在上頭,燈光照著她死白的軀體,梅鐸穿上工作服,慎重其事的往臺子走來,湯鎮權果然也已等侯在此。
「總有一天我會被你搞得壓力過大導致精神分裂。」她的嘴巴在口罩後面嘀咕著,「而單可薇卻會對你這樣的人一往情深?這下子我都不知道是我奇怪,還是你們不正常。」
「妳和我都同樣看重每個案子,可薇則是因為全然的信任跟支援,所以,我想,怪的是妳跟我。」
梅鐸沒有再回應他什麼,目光專注的展開驗屍工作,湯鎮權也保持全然的安靜以示尊重。
當手術刀劃下Y字切口,血液接觸到空氣的瞬間,梅鐸突然頓下動作表情有異,不等他詢問什麼,她突然喊,「把門開啟,快!」
他不假思索馬上動作,然而這個動作指令卻也在同一時間喚起了他潛藏在內心深處的一段記憶,他用極為震驚的表情回望著梅鐸。
是杏仁味,朱書珊的血液裡散出一股特殊的苦杏仁味道,那是氰化物特有的氣味,鮮少有人能夠馬上嗅出,偏偏梅鐸和湯鎮權就是那遺傳學上極少數的兩個。
沒來由的,他的身體漫起一股焦躁,彷佛回到九年前的那段歲月,他的人生讓一連串的氰化物死亡命案徹底的顛覆破毀。
「梅鐸,妳說這……」他再也壓抑不住。
「這個部分得要等化驗結果,現在我沒辦法很肯定的回答你什麼。」梅鐸驟然打斷他的話,因為她同樣回憶起九年前解剖臺上的諸多生命,內心本能的湧現不祥。
隨著器官的暴露,空氣中苦杏仁的味道益發濃郁,梅鐸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倒是湯鎮權的臉色越來越沉重。
朱書珊的死亡到底代表什麼?是重回惡夢的開端嗎?就在他和單可薇決定二度邁入婚姻的前幾天,湯鎮權內心沉重得彷佛壓了上百斤的石頭,無法脫身。
直到梅鐸完成所有動作,他依然坐在一旁唇抿成了直線,表情僵硬得宛若頑石,糾結的眉透出深深的傷痛。
脫下手套,梅鐸問:「你還好吧?」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