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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泓,也跟著小心猜度起來。

自個就如那大難臨頭的鳥,竟是無枝可依,王泓愈發委屈,躲在雨裡失聲痛哭,悔恨從前凡事未留一線,以至如今無人援手,又憤懣往昔識人不慧,誤交損友,只落得錢人兩失。

天公似也憐惜他心底苦楚,將風雨聲加大,趕走沿途的行客,給個機會發洩。王泓無所顧忌地抹眼淚,直到一柄油紙傘從頭將他遮住。

——是鐵毅。

王泓討厭被不如自己的人同情,麻木而冷酷地推開傘柄,始終不肯回頭,直到整個人被雨澆得頭腦發昏,倒在河岸邊。

第173章

醒時梅雨已停, 風裡還帶了些綿潤的水霧,將十里翠柳籠罩得朦朦朧朧。屋簷下積水滴落一串一串,打在階前爬滿青苔的凹凼裡, 鏡面破碎, 只剩模糊不清的漣漪。

王泓以手背靠著發燙的額頭, 慢慢轉動脖子,去瞧屋裡的裝飾。

房子略舊, 牆上撲著如塵灰影, 窗格透出去的地方,院不似院, 牆又不是整面牆, 倒像一處連屋拆成幾家,再觀這滿間, 除了必備的桌榻, 再找不出多餘之物。

打外頭進來個老婆子, 滿頭銀髮,行動遲緩, 從推門到放下手中捧著的舊茶杯和破爛水壺, 足足用了常人的三倍時間。

王泓既沒開腔, 也沒說下榻幫忙, 就這般乾坐著,瞧她往後如何。

婆子摸到窗邊, 向外支出一條寬逢, 讓和煦的春風透進來,篩走屋裡的憋悶, 而後才拎著壺,倒了杯茶, 往榻上看。

一老一少對視。

「醒了?」

老人這才察覺人已坐起身來,反倒被驚著,失手打翻杯子。水是方才煮的,滾著泡汨汨冒著熱煙氣,但她卻用手接,灼熱刺痛沾在鬆垮的肌膚上,她也只是就著腰間的衣服反覆搓了搓手,彷彿並不在意。

不忍見那紅腫水泡,王泓幾欲張口,卻始終沒撂下話來,不知該如何組織字句,只能低頭,盯著榻邊那雙幫子撇倒,如在水中浸泡過的靴子。

「這是哪裡?」

婆子還有些耳背,他囁嚅聲又小,聽岔了,只以為他是肚腹空餓,詢問有何吃食。現下還未到哺時,沒有現做的飯菜,但貧家向來都有節省的習慣,吃不完的餅子和風乾肉脯,老人都會拿油紙包起來。

找來半個餅,老婆婆哆哆嗦嗦遞過去。

王泓瞧看一眼,覺得莫名其妙。約莫是見他沒抻手,老人又往前送了送,就差撞到鼻子裡。那油餅子捂得太久,受了潮,不僅不芳香,反而散發著一股沉膩而難聞的豬油氣,王泓捂著嘴乾嘔,揮手一打,打飛在地:「什麼玩意兒?我是問這是哪裡?」

婆子呵呵傻笑,昂頭向窗外張望。

王泓掀開被褥跳下榻,趿著襪子快走兩步,看見正坐在石頭上刮魚鱗的鐵毅,鐵憨子察覺到他的目光,拿著砍刀抬頭看來,表情有些傻氣。

最傻的是,他把沾著血的魚捉起來,邀功似的甩了甩,像是在說「今晚加菜,有魚湯喝」,王泓覺得倒胃口,將撐杆一抓,窗板立時闔上,回頭往榻邊沖,去拿摔在一邊的衣服,要穿戴上出門。

剛走了兩步,回想起那婆子還滯留在屋中,他忙又去揮趕。

這一趕,叫他說不出話,只見人兩手捧著落在地上的油餅子,像護奇珍異寶似的撣去上頭的灰塵,用油紙包起,小心翼翼揣回懷中。

王泓滿目驚恐,他想不明白,怎麼還有這般邋遢的人,一個餅,至於嗎?

但更讓他懷疑的是,當他獨自在屋內穿好衣衫後,推門便撞見白髮蒼蒼的鐵家奶奶,將那餅掰開拇指大小的一塊,餵到鐵毅嘴中,後者嚼了又嚼,不曉得的還以為吃的什麼美味佳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