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時的她只是小小一奴婢,不會武功,孤身而無背景,又如何相抗衡?
她只能被五花大綁送上車輦,隔著白楊柳堤,遠遠望向那杏花樹下背影,不得呼喊,不得掙脫。涕泗橫流,順著鼻孔倒灌,希望與絕望交織之下,她咬牙撞向車闌幹,躍入湖中,只盼這一點動靜,能換人回頭,哪怕只遙遙一眼。
可惜,天不隨人願。
玉笙半路投水,婚服累身,頭飾沉沉,加諸身上又綁了牛皮繩,送嫁的人見沒水後連個泡都沒冒,便消失無蹤,只當她必死無疑,急著回山莊復命。
不曾想,她福大命大,竟隨活水沉浮,最後被一投奔北府兵的流人救起。
既所託誤人,便不許風月,只許家國。幸得代嫁時未免落人口實,玉家人撕毀去她的賣身契,自此脫籍,不必再回那傷心之地,玉笙心灰意冷,所幸隨恩人去往京口,投身抗秦。後亦嘗輾轉打聽,說是吳興陸家有公子那時便在廣陵觀瀾賞花,便將其作了無緣之人,再然後,陸家公子染病,撒手西去,她亦放下過去,與恩人執手。
在京口的日子,跟著謝玄軍營裡援手相幫的江湖人學了些功夫,幾次出戰親力親為,再加諸丈夫升任將軍,玉參差之名再現江湖時,又多了個玉夫人的尊稱。
白雲蒼狗,紅塵倥傯。
丈夫逝世後,玉參差不便留在軍中,歸居建康,得恩赦,入宮作為教習女官,後因司馬家忌憚謝氏及帝師閣,另培植新勢力,最後自請前往東武君門下任食客,偶爾出山幫著江左朝廷解決一些棘手的事情。
怎麼也想不到,人老珠黃之時,竟有人相告,當年傳書之人,非是她所認為,而是另有其人,且其人還在。
那種念想,瞬間死灰復燃,如燎原之火。
「我和大哥不同,我不屑於借女人聲勢,玉佛一事我會極力配合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事成之後,我可以告訴你我知曉的另一半,皆時,你依舊做你的玉夫人也好,做回當年的玉笙也罷,都於我無幹。」玉閒目光驟然冷冽。
玉參差問:「什麼條件?」
玉閒道:「保護我,並且幫我成為玉家家主。」
玉參差不解:「玉關已經死了,家主之位遲早是你的。」
玉閒卻露出一抹鄙夷:「夜長夢多可說不準,誰知道那個老東西還有沒有……呵,你幫我也是幫你自己報仇,當年默許你替嫁的,可一個不少。」說完,他甫身入林,似以料定女子會答應,因而不再回頭。
玉參差深望一眼他的背影,心思始終拴在玉閒未說盡的話上,那聲「老東西」說來何其順嘴,可想而知積怨已久,若只是因為偏心,則該流露憤怒,但臉上分明寫著「噁心」二字,那可不像人子對父親的態度。
這玉家,還有多少秘密?
想到這裡,玉參差不禁輕託下巴,心中甚至生起一念,興許大公子的死也和這二公子有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保不準是為爭家產呢?
晁晨不敢離得太近,只能等在必經之途上,但見兩人分開,花影動,二公子先出頭,約莫半盞茶後,玉參差才隨之而來。
那莽撞漢子大步流星,無視左右,但那女人卻似閒庭信步,走得極是款款,以至於晁晨大氣不敢出,不得不僵立以對。將要拐過小路彎道時,玉參差手扶綠枝,腳步停留片刻,眯眼回首,目光漸次自兩旁綠葉上滾過,而後才淺淺一笑,快步離去。
第181章
晁晨心思沉沉, 推門回屋時竟沒注意到月下獨酌的公羊月,直到人將他喊住:「去哪兒了?」
「積食,散散步。」晁晨隨口應聲, 鑽進門內。
公羊月不急不慢又飲一杯, 靠著門板小立片刻的晁晨, 乾脆拉開門走至他身前坐下,也不說話,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