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僕低頭看向他手裡的燈籠,疑惑不解:「可我看先生手裡這燈,正是他方才問我要走的,怪哉,難道不是他給你的?」
晁晨一愣,心裡不知滋味——
公羊月好心給自己留了一盞燈?所以他回城沒瞧見自己便提燈打城門邊上候著?他既是瞧見了我,又為何不等著一塊?
心緒千千,晁晨下意識抬眸向那屋子望去,木窗欞上投射出一道抱劍的頎長的影子,但很快,影子散去,燈火通明的房間昏暗下去。
晚間時分,雙鯉的無心之話都教自己心裡不大舒服,更何況是被方婧指著罵掃把星?
想到那時沒還口的公羊月,晁晨忽然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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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兒一家既非賨人,亦不是僰人,更不是漢人,那究竟是從何處遷來,才需得如此諱莫如深?
晁晨和衣躺在榻上,如何也想不通,輾轉反側了無睡意,直到卯時雞鳴,才拉過被子迷糊睡去。等再睜開眼,已是日上三竿,他隨意吃喝了些稀粥饅頭,急著去告知公羊月昨夜所獲,可出外一看,那廝又不知所蹤。
「又死了兩個,怪事!」雙鯉頂著寒風進門,摘下兜帽,蹲在炭火前搓手取暖,「最近還是不要出城為好!」
雙鯉無故不會早起,晁晨知她多半去打探訊息,便問了一聲:「可探到什麼訊息?」
「沒有,什麼都沒有。」雙鯉哭喪著臉。
敦煌託書沒有回應很正常,畢竟路隔迢迢,不能隨傳隨到,但十五上元節,按理下月朔日前,蒐集來的訊息都會以聞達翁的名義,封裝到最初的那隻甕壇裡,而後依次分到各買主手中,且將部分抽成的酬金同那支飛羽一道,交付就近的驛站,雙鯉則會根據固有的暗號,按規則和步驟取來。
從前很少有拖延推遲,但今次,她卻沒有取到。
雙鯉小聲嘟囔:「但願不要出大事才好。」說完,她攏了攏斗篷,蹬著小皮靴回了房間,閉門不出,不知再鼓搗什麼。
石老僕過來添熱水,晁晨卻不想再飲茶,幫他一道收拾完茶碗後,轉頭去找崔嘆鳳商量。可兩進大院找了個遍,也沒尋著人,還是碰著喬岷,才從他口中得知,那位神醫是個菩薩心腸,昨下午撞著個疑難雜症順手給診治後,如今叫城裡醫館的請去坐堂診病。
晁晨閒在一旁看喬岷把那套快哉劍法練過兩遍,終是拉不下臉託請幫忙,只自己一人抄著袖子上了街。
——高句麗再是蕞爾,畢竟也是一國,這位只奉王命的七劍衛衛長,也是看在公羊月的面上,才偶爾打打下手。
白日裡綿竹人生活一切照舊,只是街頭巷尾茶館酒肆,免不了有好事的人高談軼聞,添油加醋,攪弄得過路客很是心惶惶。言語不通,又使不上武功,晁晨垂頭喪氣連走了幾條街,愧而無用。
走到一間酒館前,他無力垂下雙手,準備回院子裡靜心讀書。
正這時,酒家裡滾出個蓬頭垢面,邋裡邋遢的人,蜷縮四肢,正摔在他腳邊,而店裡的跑堂挽著袖子追出來,看樣子想上拳。
晁晨制止:「你們怎麼打人?」
「少管閒事!」
當先的夥計聽是外地口音,只當是個爛好心的過客,一把將他推開,又喊來三四個,邊揍邊罵,都是些本地的渾話。幾個踢毽子的小孩圍攏過來,挎籃子的婦人伸手指指點點,將好遇著個會漢話的,數落了一聲:「嘿!又來偷酒喝!該!」
原來是個酒鬼。
晁晨失望地搖搖頭,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後腳踝給那偷兒緊緊拉住,酒館夥計打累了正歇氣,看那青衣先生卷進來,恨鐵不成鋼地叱道:「不是叫你走了嗎?叫這晦氣的龜兒子逮著,怕是要倒黴一整年!」
「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