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此次進軍他以為還是謹小慎微的好,大軍進發之際,偵騎四出探馬不絕。
所到之處,既沒有蘇國官兵的頑強抵抗,也沒有百姓的夾道歡迎,蘇國百姓似乎對此根本漠不關心,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熱情,而官軍似也對於吃敗仗無動於衷,毫無羞恥之感。
“得不到百姓的支援,打下這江山容易,要守住可就困難了。”魏展搖搖晃晃地坐在馬上,雖然這裡是平原,道路也不算崎嶇,但他文官出身,能夠騎在馬上不掉下來,已經是非常努力的結果了。他仍舊持續著那日校場之上的話題,這數日來,他與李均思前想後,也無法如在餘州般扶植出一個既得民望又能如華三公子那樣甘於淡薄者。本來董成名望都是不錯,在蘇國軍民心中是個可以接受的角色,若是以他為名義上的所轄蘇國地區的統治者,想來百姓至少不會排斥。
然後董成一直拒絕聽一句勸告之言,李均也覺強之無益,放之為禍,心中不是沒有考慮過殺了他一了百了。但又覺得自己無法讓被俘的良將為自己效力,其過在於自己而非對方,若是此時殺了董成,不唯成全董成忠義之名,而且必將令蘇國百姓更加反感自己,也會堵塞天下英雄歸附之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人人皆知其理,唯獨民心猶如天心,天心不可測,民心也不可測。”李均長長吁了口氣,陸翔可謂得民心之甚矣,然而卻死在自己為之效力的國家之手,柳光在恆國也是深得民心軍心,卻因不容於主君不得不遠走他國。得民心者,便真的能得天下麼?連自身性命都保不住,遑論得天下?
魏展的插嘴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統領替老天均平人間,自是不將老天放在眼裡了,可民心究竟不是天心,統領可別也不將百姓放在眼裡。”
李均揚眉看著魏展,微笑道:“先生雙目如炬,我心中所想都無法瞞住先生,幸好先生為我臂助,否則即便是萬軍之中,我也必殺先生而後快。”
魏展心中登地一下,歷來為主者,最忌他人能猜透自己內心,此乃亙古無變之理。自己聽得李均隱隱有不顧民心姿意而行便出言相諫,卻不曾想李均尚未說出心意,自己便揣摩而出,李均雖然並未直接責怪,言語中的殺意卻是他無論如何遲鈍也感覺得到的。
“統領若是無容人之量,那統領便無定天下之力。”魏展按住心中的怒意,他生來骨頭奇硬,故此在家鄉不為權貴所喜,只得拋棄那讀書人的身份去投靠農民舉義的蓮法軍,在蓮法軍中依舊犯顏直諫,險些遇難,雖然吃過苦頭非在少數,但這臭脾氣反倒越發的大了。“統領若是欲要殺我,也得等天下大勢已定之時再殺,如今尚未到統領屠戮功臣之時!”
李均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先生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魏展側目瞧他半晌,等他笑聲漸止方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李均伸手握住掛在得勝鉤上的大戟,若有所思。過了片刻,他緩緩道:“先生既是如此坦白,我也無需諱言。若是依著這神洲慣例,若是我想成帝王之業,大功告成之日,便是你等功成身退之時。我不會屠戮功臣,但會迫你等自己退出。鳳先生與先生多次要我熟讀史書以史為鑑,這數千來歷朝歷代開國之君,無一不是如此。”
魏展輕輕嘆息了聲,李均此言確實不差,歷朝開國之君,打天下之時總有謀臣勇士為之效力,但坐天下時則不是被以謀反之名誅殺便是閉門不出稱病退隱。
“但我志不在此。”李均一字一句地道,眼中充滿堅定之色:“我看這數千年之史,在上者越是欲將天下變為一家一人之天下,這天下便越難以持久。那些開國之君們屠戮功臣,便讓他們的江山長久了麼?他們有何權力要讓一家一姓的江山延繼下去?”
魏展默然無語,這些疑問,便是象他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