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咋的，他內心的自卑感和厭惡感同時出現了，雖然那女子後來的話讓他感到高興萬分，但這兩種感覺還是沒有消退。原來，那女子名叫孫紅梅，是一個工地的負責人。她願意幫他在工地上找份活幹。他自然表示了感謝，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不是該費盡周折去找流浪漢正楓了。不過，他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渴望工作的樣子，連表示謝意的話都說得很委婉。

孫紅梅招呼他上了一輛“紅旗”牌轎車，帶他去工地。

“我來這兒問過，他們說不需要人了。”他下了車才發現竟是自己曾經來問過的那個趕工期的工地。

“誰說的？初三就開工了，工期不緊誰想趕啊？”（克灃聽她這麼說，已明白她原來就是這個工地的負責人。）紅梅帶著他走向一間工地上臨時搭建的辦公室。“不過也不能怪他們，誰都與你不熟，怎麼可能讓你來這兒幹活呢？”

辦公室裡有好幾個人，其中就有克灃曾問過的那個瘦高個兒，紅梅把他介紹給一個胖墩墩的中年男子，讓他安排克灃的工作。

那個叫楊健的專案經理（實際上就是專案承包商，當地人稱之為攬子）見是孫總經理帶來的人，忙帶克灃上工地去。克灃對楊健的印象不太好，尤其是楊健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難以捉摸，這種眼神在臨江大酒店時紅梅身邊的那個男子眼裡也出現過，這讓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克灃被帶到一個拿著磚刀正往外牆上貼著仿石瓷磚的四十多歲的矮胖漢子身旁。聽了楊健對他的稱呼，克灃知道他姓王，也知道自己將要跟隨他學藝。

第九章

搞建築這一行有句俗話：寧願給泥巴匠當娃，也不給泥巴匠打雜。可想而知，打雜這活兒有多苦多累，挑磚搬水泥、抬板拌泥漿等雜事全是由雜工們來幹，而每個學藝的學徒都必須打雜，然後才能利用一點空餘時間學學手藝，克灃在家裡也算得上一個壯勞力。可是，從下午四點多鐘幹到六點半鐘，他已經累得不想再幹下去了，特別是他不知道那水泥會腐蝕面板，下班的時候手指的面板已經發白髮皺，隱隱作痛了。最讓他難受的是一身泥漿、灰塵弄得渾身極其不舒服。

工地上的民工們下班時，靈泉的夜幕已經開始降臨。三三兩兩的民工們收拾完工具和用剩的泥漿後便回工棚洗漱換衣。隨後，他們便拿著碗筷，捏著飯菜票，聚在工地食堂門口等著打飯菜。工地上的食堂是不用現金的，一律使用飯菜票，而飯菜票又必須用現金去買。可是克灃的身上只有一塊多錢了，正當他絕望的時候，幫他找了付碗筷的，同是雜工的杜雲剛似乎看出了他的難處，於是順手拿出二十塊錢遞給克灃，說道：“兄弟，先拿著用吧。”

克灃既驚訝又感動：“這，這…”

“不用客氣，大家都是兄弟。”杜雲剛笑著把錢塞在了克灃的手裡。

打飯時，克灃只要了三兩飯，本來他是打算不要菜的。這個工地食堂的飯菜都很貴，飯是三毛錢一兩，一份葷菜至少要四塊錢，就連一份素菜也得兩塊毛錢。這大概也算是那些攬子們牟取利益的一個途徑吧。最終他還是要了份素菜，畢竟自己將會有相當一段時間要賣苦力，沒有力氣怎麼行呢？

說是食堂也不盡然，就一個臨時搭建的小棚，裡面只有兩張桌子，那是供工地上有點身份的管理人員使用的。而民工們則是打好飯菜，三個一群，五個一堆，或站或立，或者在哪兒尋個什麼東西就坐下，聚在一起，談笑風生地吃著飯。

吃過飯，勞累了一天的民工們紛紛換上外出時才穿的衣服出去放鬆放鬆。克灃拒絕了雲剛邀他逛街的好意，在民工棚裡整理床鋪。

民工棚是臨時搭建的簡易棚子，當然要比流浪漢正楓的塑膠篷布小棚要好得多。從某個角度來看還比克灃家的土房子好些呢，至少這民工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