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出了德勝門。
這時天還未黑,幾十餘騎怒馬,賓士如飛,正好是三更時分,到了離京城一百里的密雲縣南門。大行皇帝的梓宮正行到這裡,城鄉內外,警衛森嚴,武雲迪叫開了城門,驗過火牌,驅馬直入,到了十字路口,一折往右,便是東大街,找著了醇王所住的客店。
客店的大門是整夜不關的,現在有親貴大臣在打公館,更有輪班的守衛,武雲迪赫赫前來,早就已然驚動了店家,等剛下了馬,要進店時,便有人喝道:“站住!”
於是武雲迪便站住,等那名藍翎侍衛,帶著兩名掮著白蠟杆子的護軍到了面前,他才喘著氣說:“兵部驛遞,有六百里加緊的‘廷寄’,旨意麵遞七王爺!”
“七王爺還得有會兒才能起身,你等著吧!”那侍衛往裡面努一努嘴,“屋裡有酸菜白肉、火燒、滾燙的小米粥,也還有燒刀子,先弄一頓兒!”
武雲迪搖頭,“等不得,速速叫醒七王爺,遲者有變!”
藍翎侍衛有些狐疑,卻也馬上轉身進店,過了班會,匆匆奔了出來,招一招手把武雲迪帶到西跨院,只見醇王披著一件黑布棉袍,未扣紐扣,只拿根帶子在腰裡一束,站在西風凜冽的階沿上等。
武雲迪搶上兩步,到燈光亮處行禮:“武雲迪給七王爺請安。”
醇王心裡有數,武雲迪必然是京師派來的專差,這時候來不及敘親戚之情,只是公事公辦,便說:“進屋來!”又對藍翎侍衛說,“你把瑞大人去請來。”
武雲迪跟著醇王進了屋子,從懷裡掏出那個已有汗水滲潤的印封,雙手遞了上去,同時輕聲說道:“這是旨意!”
醇王不暇答話,拆開印封,先看恭王具名的信,再看諭旨,心裡一陣陣興奮,這一天終於到了!曹毓瑛給他安排的好差使畢竟來了!非得漂漂亮亮的露一手不可。
按捺住心頭的激動,他平靜地問武雲迪:“你剛才到了這裡,是怎麼跟外面說的?”
“卑職只說,有六百里加緊的‘廷寄’,要即刻面遞七王爺。”
醇王放心了,京裡天翻地覆的大變動,絲毫不曾洩漏,不由得誇一聲:“好小子!會當差,將來前途無量!”
“沒想到皇太后原來沒死!”原本在密雲為了肅順的行為大為光火的醇王一掃心中陰霾,“如此一來,肅順必死無疑,對著太后幹,也不稱稱自己幾兩!”
這時候,在醇王屋中,瑞常深夜奉召,依然穿了袍褂來見,摒除僕從,只留下武雲迪一人,醇王一言不發,先把京裡來的檔案,遞給他看。這原在瑞常意料之中,只想不到發動得如此之快!雖然拿問肅順,欽命睿醇兩王辦理,但身為行在步軍統領,此行護蹕的責任,大部分落在自己雙肩,出了亂子,難逃嚴譴,因此他的沉重的表情,與醇王的躊躇滿志,躍躍然將作快意之事,大異其趣。
二十、黃昏驚變(二)
恭親王磕頭,“還請皇太后,皇上節哀!”桂良也連忙說道,“太后,這不是傷心的時候,還是辦正事兒要緊!”
“先帝剛剛駕崩,就有人膽敢來行刺本宮,若非本宮金蟬脫殼,怕是此生不能和皇帝再相見!”皇太后終於收了淚,站在皇帝身邊,神色冷然,“這是本宮的懿旨,更有大行皇帝御賜同道堂印璽!杜翰?你還有何話可說?”杜翰不敢說什麼,只能是低頭稱不敢,“恭親王,你宣詔!”
恭親王他把手裡的那片子揚了一下:“你們聽仔細了,奉旨:將載垣、端華、肅順革去爵職,拿交宗人府。”
旨意先聲奪人,端華一聽鄭親王的爵位革掉,失去護符,這一下送到宗人府拷問治罪,可有得苦頭吃了!一想到此,心膽俱裂,“叭噠”一聲,把個八千兩銀子買的,通體碧綠的翡翠鼻菸壺,從手裡滑落,打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