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的聲音也加入進來，與沈意的聲音相和，如同兩道在天幕上交錯糾纏的火光，徑跡分明，卻又分分秒秒合為一體。

暮星點點，有我共你。

歌聲漸弱，琴聲漸遠，一曲終了，漫天星光。

兩個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向彼此。

歌者在演唱時需要全情投入，尤其是這種抒情歌。

技巧是傳達感情的形式，打動聽眾的是包含在歌聲中豐沛的情緒，因此歌者要分外入戲。

即使只是一次試唱，沈意還是拿出100的態度在對待，以至於曲終他還沒能完全走出歌曲的情緒。

看來宋延也是。

手機還在錄音，沈意探手把它從譜架上拿下來，按下「結束錄製」。

這個動作就像打碎次元壁一樣，把兩個人都從歌曲的餘韻中帶了出來。

宋延走到沈意身邊坐下：「放一遍我聽聽。」

於是沈意點選播放。說實話，鋼琴、人聲和架子鼓的組合併不是非常和諧，但lynn給的這版伴奏不過是讓他們熟悉節拍的簡易版，實際構想的伴奏是由吉他和貝斯主導的，更樂隊感的風格。

跳動的音符如澄澈夜空中絲絲縷縷織上的雲霧，沈意的聲音是盤旋在夜色裡的鳥，穿梭在雲霧中，輕盈昳麗。

當他的聲音氣力略顯不足時，鼓點恰到好處響起，如同風，如同星光，牽引著疲倦的鳥兒盤旋向上。

同一時刻，伴奏升key。

流雲堆積，月色暈染，所有情緒都在鼓聲的牽引中衝到最高點，迎來最後一個短暫且必要的停頓——

擂鼓聲震，伴奏再起，醞釀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完成最終爆發。

流雲飛雪般傾瀉而下，月色肆無忌憚浸透整個夜空，鳥兒掙脫束縛，飛向更高遠的天空。

宋延的聲音與沈意的聲音交和，難分你我，時而像風伴著鳥，時而又像比翼雙飛。

宋延按下暫停鍵：「感覺怎麼樣？」

「那段鼓我覺得很好。」沈意說，「我的聲音在樂隊面前會顯得單薄，加入鼓點可以補足我缺失的力量感。」

沈意又回放了幾遍，第一次整體感的驚艷過後，他才可以一點點摳細節，找出改進的部分。

「老師，我可不可以稍微提點想法？」沈意慫慫舉手。

之所以這麼慫，是因為他覺得宋延本身不是鼓手，敲出這麼一段已經非常厲害，他再挑刺的話，對方如果小心眼一點，可能幹脆就生氣了。

「別這麼客氣。」宋延帶著笑做了一個「快快快」的手勢，「說出來聽聽。」

「就是，鼓點現在的拍子是大——大大，大，大。」沈意用拍手跺腳加說話的方式，儘量復現著宋延的節奏，「我想我們可不可以這樣調整一下？」

小朋友真的不是學院派，很多時候都是在用自己的語言闡述，沒什麼音樂術語。

但越是這樣宋延越驚訝，因為沈意樂感真是天然的好。

像他提出的拍子，其實只是一個小節的細微改動，但效果頓時大變，原本有些急躁的鼓點一下變得輕盈。

宋延習慣性地又轉了下鼓棒，很多鼓手都會做這個動作，很帥。宋延不是專業鼓手，但一拿起鼓棒來就想轉，就當是耍酷成了自然吧。

沈意說完話，就看宋延轉了下鼓棒起身，坐回到架子鼓前。

他是真沒想明白為什麼這樣簡單一個動作，都會讓他腦海中冒出來一句「臥槽好帥」，後頭還跟著三個加粗帶跳動特效的驚嘆號。

宋延又敲了一段，動作時神情很認真。修長的手指握著鼓棒，指節形成漂亮的彎折。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

哥哥的手不是手，是康橋岸邊的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