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果然是老了啊。”那聲嘆息裡,有一種烈焰成灰後的悵然。
像是有什麼疾病在傳染,那天早上祁宅的大半守衛早上醒來的時候都覺得頭暈腦漲,腰痠腿痛。好在原來火山爆發著的自家老大不知怎麼的熄了火,祁宅呈現出一種長久未見的,停滯般的安靜。
接下來的日子裡,一連串的變故令所有人都瞠目,先是祁德隆與他多年的左膀右臂在祁家大宅裡惡聲口角繼而大打出手,賓主不歡而散。隨後工潮領袖之一的方同被曝銀行帳戶上多出鉅額數字,商業罪案科正式介入調查,而更離奇的是,工潮的另一位幕後策劃人林玉琰,竟莫明其妙的在數百人面前衝進快車道與一輛卡車正面相撞,重傷入院。
一時間輿論大譁,狗仔們豎起了鼻尖,寫手們調轉了筆尖,大家都在等著看這場活生生的豪門悲喜劇,更兼得各式密聞滿天飛舞端得是熱辣驚悚,猛暴刺激;好萊塢的大片也不過如此。
然而等了幾日風平浪靜的日子,誰都以為這是暴風雨之前最後的平靜,祁家老爺子忽然高調宣佈要將名下所有的股票全權委託祁祁紹庭代管,而他要去加勒比海買個小島,退休去了。
這像是一場晴天霹靂震得所有人面面相覷,等著看好戲的失了彩頭,想做漁夫看鷸蚌相爭的更是痛心疾首。
連祁紹庭自己也是疑惑,不知道這次老爺子又搞什麼花樣,直到正式的律師函送到才算是放下心來。可是看身邊的死黨一派歡欣鼓舞的擊掌慶祝,心裡卻是沒來由的覺得空,嘴唇都在發木。
“你揹著一千斤走了一萬里,忽然間肩上空了,可還知道悲喜?”祁紹庭忽然聽到身後一個聲音低低輕誦,心中喀的一聲響,眼眶已經發熱。
轉過頭去看,夜未央的臉依舊平靜如玉:“那時候你讓我等你,就是等得這天麼?”
祁紹庭頓時唏噓,才多久之前的事,再回首竟似恍如隔世,這期間風起雲湧,他在浪尖上翻滾,度日如年;而成功,竟來得這樣的戲劇化,連興奮都來不及。
“還好,沒讓你等太久。”祁紹庭笑容款款,張開雙臂將夜未央扔擁到懷裡:“多好,我終於可以愛你了。”
夜未央忽然全身一僵,連自己都訝異的僵硬,再回想一下,還是那句話,於是伏在祁紹庭的肩頭淡淡說道:“閒來無事,不要隨便說這麼嚴重的話,沒什麼意思。”
昨天還爭得你死我活,隔一天便可以在坐在一起開記者會,高調的籤委託書,無怪乎所有人都在驚呼:他們祁家的事還真讓人看不懂。
只是簽字的當場一眼看過去,老的威武,小的英挺,都是一派的王者氣概,讓人也不禁心生羨慕,這樣的好人材,竟都讓一家得去了。
相逢一笑,泯卻恩仇,總要有不知趣的人問起當時的意氣相爭。
可惜眾人眼裡能看到的,離開現實就已經相去何止千百里,如今再得當事人親自開口,不要說那十幾條人命都化風而去,就是董事會上那場火星四濺的較量也被說得雲淡風輕。
只有傅非明站在旁邊一徑的冷笑,他也是當事人之一,自然也不是沒人去打聽點什麼,只是各路記者被他冷冰冰的眼神一掃都背脊發麻退避三舍,他的陰狠乖舛是出了名,有誰會沒事去摸這逆鱗?
傅非明站了一陣,只覺得無聊,這種虛情假意也只有祁紹庭可以應付得體,兀自出了會神又開始懷念起夜未央來。都怪前一陣玩太過了,祁紹庭給他下了禁足令:嚴禁他獨自踏入夜未央的視線以內。知道是為了自己好,所以就算心裡嘀咕也不敢反抗,只可惜錯過了這樣的妙人。
記者會開完,人潮散去,只留下三三兩兩工作人員。
讓祁紹庭獨自去面對他爹其實遠沒有在鏡頭面前那樣的從容自若,眼神飄移著,不知道以他們現在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