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上馬返回,繼續行路。
只是這一路都很沉默。
但過了沒有多久,顛簸的土路便似乎有所改變。
道路上基本沒有了泥濘,而是一種黑乎乎的,不知何物平整的鋪在地上,而前方的路上,車馬明顯地多了起來。
「那邊的車!」對面的馬車夫揚起了馬鞭,指著他們怒道,「行車靠右,這麼寬路你們還要排成一排來走,閱兵呢?」
「閉嘴,不得無理!」雖然不太聽得懂,但那態度是不友好的,張賓手下護衛是石勒手下戰士,很久沒被這麼訓了,一時怒從心起,就想上前教訓。
那車夫一驚:「你想打人?」
瞬間,周圍喧譁的車馬行人同時安靜下來,齊刷刷地看過來。
護衛先是一驚,隨後更怒,揚手就是一鞭過去:「區區一馬夫,爺打你又怎麼了?」
話雖如些,但他也是隻揮了下鞭子,並沒有真沖人打的意思 ,只是不想被壓了氣勢。
然而,這彷彿按動了什麼開關,周圍的行人們頓時大嘩,一擁而上,將這護衛淹沒,並對行兇的護衛飽以老拳。
而這一幕只是區區的兩句之間而已,讓張賓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他見局面急轉直下,立刻阻止想要上前幫忙的其它人,高聲道:「等下,誤會,這是誤會……」
……
張賓的手下尋釁滋事、當街鬥毆,需要給見義勇為的人每人賠兩塊錢,給不出就在留下服役,這還是建立在他沒傷到人的情況下——如果傷到人,那就不是賠錢可以了事的了。
同時,他還需要向受害人道歉,如不道歉,會被羈押五天,服役。
張賓由此知道了,渤海郡的執法非常嚴格,禁止私鬥傷人。
但這些小吏怎麼對律法如此熟悉?
他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之中,有晉一朝,這些小案是上不了縣裡的,一般是由鄉裡的三老——選德高望重的老人來調解分爭,調不下來就是拳頭說了算,懂法的,至少都是縣丞。
可這裡只是小小的一個鄉啊,為何會有識字懂法的人?
這,這豈非是秦律?
他甚至有些惶恐,當年秦朝就是有森嚴法度治下,刑罰酷烈,連街道積灰都會被剁足,這渤海公是要做什麼,如此倒施逆行,就不怕步秦之後塵麼?
……
在這鄉裡歇息了一晚上,張賓輾轉反側,幾乎都沒能一刻睡著。
他想看更多的東西。
於是一大早,他便帶了車駕,行車靠右,向這裡的饒安縣城駛去。
中午時分,便來到了縣城。
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只是個縣城——以這裡的繁華,幾乎比得上郡治了。
車水馬龍,街道乾淨整齊,小商小販到處可見。
隨後便找了一家驛店,將車馬放下,上樓吃食。
樓上人滿為患,而這裡的人都在談什麼「工坊」。
「什麼工坊?」
「工坊,是鐵坊,」被問到的神色激動道,「有渤海郡治來的奇人,願意讓我們一起出錢,共建大坊,到時出鋼販賣,所得之財,出錢之人皆可分得。」
「……」張賓理解了他的意思,但又覺得無法理解。
上黨之鋼,渤海之鐵,都是南北有名的好貨,供不應求,若能開一鐵坊,必然是不愁賣不出去的。
但這種好事,世家大族必然趨之若鶩,他甚至都願意去參加,為什麼會讓這些小民也來參與呢?
這些小民,又能拿出多少錢?
張賓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好像是因為最近開的坊太多了,那些大人物錢不夠了,便便宜了我們這些小人,」回答他的酒客不無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