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沉先是看看他手裡的資料袋,又抬手看了眼手錶,沒表示任何疑問就邀他留下來住,拉他進門前多看了他幾眼,輕飄飄說了一句:「今天穿得挺年輕。」
黑夜裡嘰嘰喳喳的蟲叫聲刺耳,程聲跟著張沉進家,心裡竟湧出些得意——別人一定沒有被張沉主動邀回家的待遇。
這座錄音棚在郊區,二層樓的小別墅,地價便宜,大得出奇。裡面的裝修和張沉本人一個風格,一水灰藍低保和色,自帶空調製冷效果。
進門後程聲先好奇地在幾個屋子之間轉悠一來回,聽張沉偶爾介紹幾句裡面奇怪設施的功能,順便自然地搭幾句茬。
他早聽說張沉偏愛買些自己不大會的樂器,但當他推開專門存放樂器的房間門時還是被嚇了一趔趄——這哪是樂器存放室,分明是個小型樂器行。
「怎麼還有中提琴和馬林巴,這些你全會?」程聲進去挨個摸了個遍,無意間瞥到角落裡一隻封住的黑色大琴包,但沒在意。
「會一點,有時候歌裡需要加點馬林巴效果,就現學了一些基本打法,水平很業餘。」
張沉酒品好,不湊近根本看不出喝過酒,他有一搭沒一搭跟程聲閒聊,像是對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中途他揉著眼睛去臥室換睡衣,出來時手裡拿了另一套搭在程聲肩上,「我的睡衣,可能稍微大一些,你湊合一晚上,沒什麼事我就去看你帶來的資料了。」
程聲不至於在工作上胡攪蠻纏,接過睡衣說了句「好」,轉身往浴室裡走。
但身後的張沉想到什麼,忽然從背後拍拍他的肩,說:「如果你們還缺人,我去問問原來幾個想跳槽的同事,看他們願不願意過來。」
程聲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開玩笑說:「你還自帶hr屬性?太客氣了。」
張沉說:「給公司招人創收,應該的。」
洗完澡出來時張沉工作室還亮著燈,程聲身上穿著他的睡衣,比本人整整大一號,濕漉漉黏在面板上。他這次難得識趣地沒打擾人家工作,把頭髮吹乾後從門縫裡瞟一眼,看到裡面的人正撐著腦袋認真看資料便回了臥室。
工作室裡的張沉只隨手翻了幾頁,之後一直靠著椅子發呆。他在原地呆坐了半小時,被頂光耀得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出門接水時竟鬼使神差走到自己臥室門口,輕輕推開門,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半夢半醒中程聲感覺身邊來了一個人,那人不斷拿手在他臉上觸,觸到鼻尖時程聲徹底醒了,啞著嗓子問了一句:「你在幹什麼?」
旁邊的人被發現了也沒絲毫慌張,在黑暗裡說:「我想看看你。」
「你不是說已經忘記我長什麼樣了嗎?」
「忘記了才要看。」
程聲平躺在床上,悶悶地說了句「好」,轉口又問:「那你在我臉上摸來摸去幹什麼?這麼黑你看得清?」
旁邊的人想了想告訴他:「海燕說閉上眼睛能看到更多東西。」
程聲重重呼了口氣,伸手在黑暗裡亂抓,正好抓到張沉的手腕,秉著呼吸說:「你別在工作室睡了,那張沙發那麼小,況且這是你家,我一個客人把主人的床佔了夠過分的。」他停頓幾秒,又繼續說:「我們也不是沒躺過一張床。」
這次那人不再說話。
很快程聲感覺自己身邊陷下去一大塊,張沉靠著床邊躺下來,身上帶著層潮濕的水汽,他躺下後把上身睡衣脫了,帶著沐浴露味道的水汽幾乎一瞬間變得濃烈,橫衝直撞往程聲鼻腔裡湧,程聲有點暈,秉著氣往相反的方向挪挪身體。
兩個人背對背靠著床的最邊緣,明明一張床,他們之間卻空得還能再擠一個人。
程聲不可避免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晚,兩個陌生人擠在程聲臥室那間小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