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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洪太醫、和甘茂將軍…」虞願清明白,公子雖然只是寥寥幾句,但其中艱辛險難,必是罄竹難述。

「公子、從舟…」虞願清一手牽住范雎,一手又去牽從舟,但從舟倉惶地抽身向後倒退了幾步。虞願清嘆息一聲,心中無計可解,只默默道,「老朽至今仍藏著大王與魏姬的靈位… 老朽這就去取來。」

虞願清的身影漸漸行遠,從舟雙眼緊緊剜住范雎,目光激執濃烈,卻分不清是何情緒,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范雎並不答他,反而問道,「從舟,你可曾聽說過,如今的秦王之兄、秦武王,當年入周拜見天子,竟在洛陽突然兩目出血、絕臏薨亡?」

從舟的目光愈發懼冷,怔怔點了一下頭,「…史書有記,『秦武王與孟賁比舉龍文赤鼎,兩目出血,絕臏而亡』。」

范雎極目天邊,彤雲映徹,卻蒼白了他的臉頰。

「那一年,秦武王不過二十二歲。舉鼎而亡是假,被人落毒是真……你又可曾聽說過,秦武王唯一的子嗣在他亡故那夜也突然夭折於鹹陽宮中?」

虞從舟胸中促喘難平,緩緩吐出兩字,「從未。」

「你當然不會知道……今後世人也都不會知道。因為史書早被宣太后和國舅魏冉改去:『秦武王身後無子嗣,遂諸弟爭位』。」

范雎眼神空茫,唇邊極苦一笑。他靜靜立於桃花林中,彷彿生來已在此中與世長隔,

「我就是那本該夭折的孩子。我的父,是秦國武王,我的母,是魏姬含香。

「我姓嬴,名淮,

「我本應是,公子淮、太子淮、秦王淮。」

☆、92向來未懂

虞願清取來靈位,遠遠看見從舟目光空洞地倚坐在一棵桃花樹下。范雎迎了過去,接過靈位、小心翼翼置於西面,與虞願清二人一前一後、向那靈位跪下,深深叩拜。

虞願清直起身,輕喚一聲,「從舟… 」

「不…不……爹爹…」從舟倉惶地搖頭,他知道爹爹是要逼他向秦武王靈位叩首,他一寸一寸向後挪去,身體卻冷得僵硬。那一瞬間,冰涼的淚水湧出,洩下他過往種種熱切,不住失控泣喊,

「我是趙人… 我分明是趙人!… 我明明是一生一心都只願效忠趙王的上卿… 要我在趙境、向秦王叩首,這樣怎對?!」

虞願清知他難以接受,滿心愛憐化作老淚縱橫,「從舟,我不是你親生父親……你與公子淮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你也是嬴姓王族,是先王的兒子。當年宣太后與公子市欲奪王位,趁先王入周,在洛陽毒死了先王,又在秦宮放火焚燒魏姬殿宇、並賜毒與你王兄。幸而先王曾為魏姬埋過殿下密室,李宮娥留在殿中替死,魏姬躲進密室得以逃過一劫… 事後我幫魏姬扮成宮女偷偷逃出宮,待捱過風聲,便辭官入趙。那時魏姬已懷你在身,她只好與我假做夫婦,為的全都是保全你這一脈先王骨血啊。」

從舟雙手捂住耳朵,但一聲一句依舊穿盪著透入耳膜。

「你們不是父子……我們、也不是父子?……」淚水淹住口鼻,他只瑟瑟地搖著頭,重複低喃。

范雎站起身,想要去扶他,腰間一塊玉璧在虞願清眼前晃過。虞願清見那玉璧分明是秦國重臣方可佩帶之物,忍不住問道,

「公子已回秦國為臣?公子… 可是要復仇?」

范雎頓下腳步,點頭認下,「我是嫡子… 父王母后深仇大恨,豈能忘卻。從小到大,甘將軍對我說得最多的話,便是『父母大仇、無一日可忘!』」

「只是從舟他… 」虞願清眼中似有乞求,「魏姬娘娘這一生,都不想他捲入朝堂紛爭,她臨終的時候,還特意囑咐微臣,莫要讓他起復仇之心。娘娘實是不想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