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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頁

終於有人停頓了一會兒,趁著那間隙,他忍不住陣陣疾喘、卻吸進漫天細雪如針。口中血氣、胸中熱氣、雪中寒氣,都膠濯在他的喉管中

……

第一日懸市之後,他被卸下立柱時,天色已然全黑。他命息已漸微弱,獄卒們不擔心他會逃脫,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加鐐、便把他拖回了死囚牢。

囚牢中是何一夜、他毫無印象,再睜開眼時又已是拴在街市的立柱上。

這才只是懸市之刑的第二日… 他剛有些清醒、便看見有人提起銀索向他砸來,他腦海中泛起昨日劇燙劇痛的難忍之苦,身體潛意識裡便起了自衛的反應,一點遊移的真氣漸漸凝入丹田、混作一道微薄內力護體。

燙索之痛的確沒有昨日那麼狠厲,但很快就被趙郝的副將看出端倪,那人向趙郝耳語幾句,趙郝大怒,一拍案道,

「逆賊竟敢以真氣護體、逃受刑罰?!」

聞言、虞從舟一下子醒透了,亦是慚愧自己下意識裡竟仍想逃避。他即刻化去真氣,但趙郝還是令人取銀針封住他背上的六處穴位,要叫他全然失了對身體的控制。

他被拖下柱子、壓在雪地上,胸前燙傷漫化了雪水、漬進血脈愔愔的痛。還未來得及蹙眉、背上已有長過寸許的銀針被扎進穴位,一釘一釘刻入,任他再想忍、也止不住抽搐著弓身屈膝地掙扎,但很快他已再也無法動彈、只是癱在原地、枯等下一釘的殘酷。

呼吸中、儘是地面積雪的冰屑,他匍匐在眾人腳下、士兵的腳步揚起的泥雪濺在他臉上,他睜不開眼、轉不了頭,一種異常卑賤屈辱的感覺滲進心裡。

捱過六釘、他不可能站立,士兵用繩索將他拴掛在立柱上。背脊上的陣陣刺痛仍然膠濯不散,胸前又有炙燙的索鏈再度襲來。

趙郝輕聲冷笑,走近幾步貼在虞從舟耳邊道,「既然你向來逞能要做『忠臣』,早該知道要為這二字付點代價。」

代價?對從前的虞從舟而言,連死都不是難付的代價,又還有什麼能阻擋他為王上盡忠竭力?

可是如今,究竟是什麼阻撓他對趙王盡忠?是因為他身上流著秦人的血、流著秦武王的血?

既然是如此,若血流幹了,一切也可以還盡了麼…

……

入夜、虞從舟被扔在囚室的石板地上。遇受撞擊、背上的銀針又猛地紮在骨上,他驟然痛醒。

他難以抑制地痛苦急喘,卻得不到一絲暖意。失血過多令他渾身冷得直想蜷縮起來,但經脈被釘,他連抽搐一下都做不到。

間或昏迷、間或清醒。在這腥血滿溢的死囚牢裡,他卻似乎聞到一縷若隱若現的百合花香。他睜眼去尋,但哪裡有窈兒的影子,周圍都是和他一般、陷在生死界河的灰衣囚犯。

恍然間、他眼角淌落一滴淚,不為疼痛、不為無望,只為再也無法多愛她一場

……

熬過漫漫長夜,很快便到了第三日,虞從舟心有直覺、自己的身體熬不過今日的懸市。他躺在石板地上,又默默地將娘親的笑顏回憶了一番,心中愈加平靜、甚至多了一點期盼:終於、又能見到娘親了。

…好在他已經尋到哥哥、與哥哥相認了。答應過娘親的事,他已經辦到了。

娘親生前最記掛哥哥,既然哥哥一切安好,娘親應該不會再難過、也不會再怪他了。

但不知為何,這一日始終沒有獄卒來拖他去街市。起初他以為是自己分不清時辰,後來才想到,或許趙郝也怕他若是死於懸市、倒可以逃過明日車裂之酷痛了。

又是一晚昏昏沉沉,他覺得自己身體極燙、血液卻又極涼,石板塊中的幽冷透過銀針的通導、一點一滴地刺進他的骨骼。

他心肺俱冷、止不住顫咳,但身體早已如行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