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裡哪有這麼濃厚的過節氣氛,李安民本來忙得挺開心,可是她爸嚴德懷一到場,整個心情就跟著低落下來。
大年三十中午,嚴家一大家子都聚在堂屋裡吃飯,嚴德懷趕回來了,他是最後一個到家的,按規矩先給父母倒茶,桌上一圈人挨個打過招呼,唯獨對李安民不理不睬,李安民是晚輩啊,得主動點,於是她端茶倒水獻殷勤,還恭恭敬敬地喊了聲:“爸”。
嚴德懷就當沒聽到,轉頭對小叔的兒子噓寒問暖,別說李安民心裡不是滋味,在場眾人的臉色都好看不到哪裡去,氣氛尷尬地沒法兒說。他是長子,弟弟妹妹家裡都受過他關照,你看我我瞧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父女之間的感情問題,他們沒立場呀,再說這會兒講什麼都會讓李安民更難堪。
爺爺很重地跺了下柺杖,沒說話,但很明顯是動怒了,嚴德懷才捧起李安民倒的茶淺抿一口,不是很上心地問:“學校那邊呆得還習慣嗎?錢夠不夠用?”
李安民連忙回挺好,錢也夠花,嚴懷德只是“噢”了一聲,沒再跟她搭話,中午這頓飯吃得心情鬱悶,奶奶知道她不舒服,吃完飯後就拉著她談心,再次強調她爸只是怕觸景傷情,因為李安民和她媽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如果嚴德懷對每個人都是這麼不冷不熱也就罷了,個性問題誰也沒轍,可偏偏他在性格上又沒什麼可挑剔的,做生意的嘛,很懂得怎麼待人處事,對外人和對自家人都很親切,只是對自己的女兒異常冷漠,雖然不打不罵,但也從來不會給予任何精神上的關懷。
對此李安民不是沒有想法的,嚴德懷遺傳了父母在外貌上的優良基因,年逾四十一枝花,身材沒走樣,很有中年大叔的風韻,據說他在生意場上也是春風得意,要臉有臉要錢有錢,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喪偶多年,從來沒提過要再婚,李安民的母親去世時,他才二十出頭,如果不是愛慘了老婆,還真找不出什麼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來解釋他至今單身的原因。
吃完年夜飯以後,大人帶著孩子出去放鞭炮,李安民嫌吵,玩了沒多久就溜回家裡,嚴德懷獨自一人坐在後堂抽菸,李安民站在門檻前進退兩難,只得硬著頭皮叫了聲“爸”。
嚴德懷吐了口煙氣,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放在桌上,只說了句:“今年的壓歲錢。”仍舊不看她,站起來就要往後院走。
這態度不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純粹像是應付差事,李安民趁著父女倆獨處,忍不住問出憋了很多年的疑惑:“爸,我到底哪邊惹到你了?討厭我你就直說,大不了以後我避開,不送到你眼前讓你煩還不成嗎?”
李安民說這些話時就做好被老爸教訓的準備,嚴德懷沒有斥責她頂撞長輩,走到後院門前時停步,把手裡的菸頭往牆上摁熄,李安民指望他能說些什麼,哪怕是罵她一頓也好,可嚴德懷就是半聲不吭,默默地進入後院,還不忘順手把門帶上。
李安民早就習慣被嚴懷德冷漠對待,情緒波動了一會兒就過去了,她拿起桌上的紅包數錢,三千塊,比去年漲了一千,加上飯桌上拿到的壓歲錢,今年又是大豐收,算了,有奶就是媽,有錢就是爹,比起那些被爹媽虐待的小孩,她夠幸運的了……幸好,幸好嚴德懷呆的時間不長,吃了頓團圓飯,第二天就離開了,否則李安民還不曉得要憋悶多久,父女關係處成這樣也夠滑稽的了。
初三上午,葉衛軍三人就拎著大包小包的年貨到家裡來拜年,李安民還琢磨著該怎麼介紹,兩老人家一看樂了,嚴老拍著葉衛軍的肩膀問:“葉兵是你爸,對不?”
葉衛軍只愣了一秒,立馬點頭:“您跟我爸認識?”
嚴老哈哈大笑,在葉衛軍背上又拍了一掌:“怎麼不認識?他還在我隊裡呆過,好小子,兒子都這麼大了,來,坐坐坐!”
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