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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陽光從洞口斜射下來,依稀可見細微的塵粒在光柱中旋舞,輕薄的水霧將洞底兩條交疊的人影籠罩其中。

男人穿著破舊的布衫,面部面板潰爛流膿,幾乎分辨不出原貌,爛肉隨著血水不斷往下滑落。女人趴在男人的背上,臉頰貼在他的頸窩處,雙眼緊閉,靜靜的,動也不動,好似睡著了一般。她軟軟垂落雙手,肘關節外側有一道深長的裂口,鮮血不斷往外湧出,順著手臂流淌下來,絲絲血液經過手掌、手背匯聚到指尖,在指下拉出一條紅色細流,懸吊著,搖搖蕩蕩地垂落地面。

男人揹著女人一步一步朝前緩行,那道細流順著步伐邁進的方向蜿蜒遊走,在整片灰色之中延伸出一道鮮豔刺目的血線。

兩人的背影越離越遠,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接著,從洞道深處傳出一個沉悶厚重的聲音——

“抱歉,懷安,我……一直都在騙你。”

!!!

朗月下,圍牆裡,兩張方凳套著一圈橡皮筋,一個小身影在兩條皮筋之間舞動跳躍,清脆的童聲迴盪在寂靜的夜空中:

“小皮球,架腳踢,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咔噠!

一張方凳斷了腳,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唱兒歌的聲音倏然而止。

兩隻手從陰暗處伸出來,拾起皮筋,套在腿彎處,緩緩退回黑暗裡,皮筋又被繃緊了,令人懷念的兒歌再一次被唱起——

“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叔叔,為什麼你每天都會來這裡?”

“我來陪你。”

“大人白天都要做事,不能陪小孩子玩。”

“所以我晚上來陪你。”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我是誰?你不記得了嗎?我是——”

一張血肉模糊的爛臉若隱若現地懸浮在半空中,數不清的甲蟲如潮水般從鼻孔和嘴裡噴吐出來,轉瞬匯聚成一片白色的蟲海。

李安民驚出一身冷汗,猛然睜開雙眼,視線正對著灰黑色的車頂,身體輕微顛動,而她的後腦勺正枕在葉衛軍的大腿上。

“醒了?”葉衛軍拿乾毛巾擦拭她額頭的汗水,聲音醇厚溫柔,李安民發現他的面孔又恢復了正常,面板完好無損,身上穿著乾淨的休閒襯衫,眼神裡透出關切,笑容俊朗得令人失神。

爛瘡沒有了,白甲蟲也消失了,夢境是夢境,現實是現實,而介於夢境和現實之間的是她不間斷髮作的飛蚊症,難道在洞窟裡看到的恐怖景象也只是一場幻覺?

李安民揉著眉心坐起來,心有餘悸地左右張望,這是一輛三排座的麵包車,她和葉衛軍坐在最後一排,開車的是炮筒,副駕駛座上的人在聽到動靜後回過頭,出乎意料,竟然是黃半仙家的娘炮弟子小商,他對李安民擠擠眼睛,又縮回椅背後。

好像少了個很重要的人……

李安民看向葉衛軍,問:“張良呢?”

一隻手從前排座椅後伸出來,在椅背上拍了拍,帶著濃重鼻音的嘶啞男聲響起:“叫我幹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李安民的心往下一沉,原來他在前面睡覺呢,這陰險兇狠的傢伙居然不是幻影。

葉衛軍在張良手上拍了一巴掌,低斥:“怎麼說話的?趕緊睡你的覺去。”

張良咕噥了一聲,翻躺在坐墊上,把大腳丫子抬起來蹬上車窗,抓抓胸口,沒一會兒就打起呼來。

李安民看向窗外,天已經全黑了,車子在平整寬敞的公路上疾馳,米黃色的路燈映照著周圍的樹影,風中帶著一股潮溼的泥土氣息,偶爾一兩輛小貨車迎面駛來,壓路的車輪濺起一地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