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鱸魚掌櫃舉棋不定的當兒發生了一件事,有個男顧客看中店裡的看板娘——越劇造型的小飛燕,小飛燕的皮影套裝是非賣品,是鱸魚掌櫃的心頭肉,是一件比錢更重要的寶貝,男顧客財大氣粗,掏出鈔票抽人臉,惹火了鱸魚掌櫃,矛盾從爭吵升級到互毆也不過就兩分鐘時間,鱸魚掌櫃是不爆發則已,一爆發驚天動地,抄起掃帚把顧客打得落荒而逃。
顧客受的是皮肉痛,鱸魚掌櫃是心痛,在衝突過程中,小飛燕的影人被踩壞,頭部撕裂,他抽風了,撲在地下哭天搶地、悲痛欲絕。寶貝壞了得找人修啊!鱸魚掌櫃沒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沒轍了,只得領上李安民去找真正的行家管師傅,不是找他修補皮人,而是要修補蘊藏在皮人中的靈魂。
殤婚01
管師傅姓管名鍾,祖輩是燕山派方士,管盧兩家是老世交,管師傅的主業是製作鐵枝木偶,包括木質偶身和泥塑的紙影頭,有固定的戲班客源,同時接個人訂製。
木偶作坊建在浮山東麓,鱸魚帶李安民走後山小路,沿著一條蜿蜒小溪漫行。前不久剛下過一場雨,雲層還沒散開,鉛灰色的天空低壓在頭頂,葉片被水刷得油綠髮涼,在一片灰暗之中顯得很扎眼。
李安民聞著溼泥的腥氣,跟在鱸魚身後小心行走,爛泥堆積在鞋底邊緣,抬腳時沉沉的,每一步都能帶起飛濺的泥水,鱸魚掌櫃一入山就好似雛鳥歸林,連蹦帶跳,歡樂得像個孩子,他專挑有水窪的地方走,用力踩踏溼泥,他帶了兩雙鞋子,一雙旅遊鞋,用來跑路,一雙黑膠靴,用來踩泥,李安民小時候也幹過這樣的事,每到下雨天就特別開心,初中以後這性子就逐漸收斂,如今,再看到這麼熟悉的場景,竟泛出一種恍如隔世,又恰似昨日的心酸。
走著,想著,視線遊離,不經意往側方一瞟,黃綠之間摻進一抹豔色——林裡有個女人,背靠樹幹筆直地站立,從李安民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的側面,這女人面板很白,面頰桃紅,眉眼漆黑,像是化了濃妝,她頭戴鑲著綵球的玉珠冠,身上穿的兩截頭衫裙——黑底廣袖的對襟上衣,小立領,龍鳳盤扣,大紅色三片式的長裙,裙邊垂著一圈金流蘇,布料上繡著牡丹花紋,黑得像墨,紅得像血。
這身裝扮很像清末時期的嫁衣,那女人就穿著這身衣服一動不動地站在樹前,李安民心裡發毛,沒敢轉頭仔細看,就這麼匆匆走了過去。
溪流的盡頭是一座幾十戶民宅的小鄉村,名叫“餘苗村”,李安民和鱸魚才到村頭就聽見敲鑼打鼓的奏樂聲,村口站著兩大嬸,胸前別紅花,臂彎挎竹籃,一見到李安民兩人就迎上前打招呼:“這不是小盧嗎?”
“張媽、朱媽好,今兒是什麼好日子?村裡挺熱鬧的啊,提前過春節了?”
餘苗村的居民認識做木偶的管師傅,因為管師傅的木偶廠不開灶,都在村裡的“稻香居小吃館”搭火,鱸魚掌櫃經常來探望管師傅,每次跟著他進村蹭吃蹭喝,一來二回自然就跟村人熟悉了。
朱媽熱絡地對鱸魚掌櫃說:“不是過春節,是劉老家辦喜事,大兒子娶了個城裡媳婦兒,可把他給樂歪了,這不,新娘還沒接回來呢,先得把咱村的喜氣揚上去。”
劉家夫婦就是稻香居的老闆,鱸魚掌櫃一拍腦門喊:哎喲,沒備禮。
張媽拍鱸魚的肩膀,笑呵呵地說:“管師傅替你一併出了份子,明晚喜酒一定要來啊,這是規矩,你得提醒管師傅,他是貴人多忘事。”
照餘苗村的規矩,婚前三天要揚喜,凡是從村前路過的遊客都能得到喜糖一包,兩元小紅包一份,鱸魚掌櫃人熟嘴甜,兩位大嬸一人多發了包喜糖,李安民也跟著沾光。
鱸魚拉著李安民進村湊熱鬧,村中央的曬穀場上搭了座簡陋的木板臺,一群身穿戲服的人在臺上甩水袖唱戲,朱媽說這是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