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樹枝折斷的聲音,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陰暗的森林裡走了出來。
那人穿著綠褐相間的獵人裝束,腰間掛著箭囊,手上還持著一張精巧的樺木長弓。他的髮色如烈火,有些凌亂地垂在肩頭,三十餘歲年紀,沙色眉毛傲慢地橫在微微眯起的栗色眼睛上,帶著挑釁與估量。他身材魁偉,氣度不凡,隱隱顯示出慣於發號施令的領袖風範。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位身材高健清瘦,同樣獵人裝束的年輕人,大約二十六、七歲,有一張過於清秀的臉龐和一頭罕見的乳白色頭髮。他安靜地跟著紅髮同伴,神情警覺而鎮定,手上提著兩隻長翎野雉。
“抱歉,”紅髮男子向羅亞舉了舉弓,聲音裡卻聽不出什麼歉意“我以為那是隻小斑鹿。”
羅亞握劍的手緊了緊,對於這個男人,他有著強烈的戒備心。此處臨近邊界,又是一片蠻荒,通常除了盜匪出沒,很少有人會來這裡打獵,而且,那人的相貌氣質實在不像個普通獵手,更不用說他那漂亮得過分的同伴。
“閣下方才差一點就誤傷到一位女士!下次打獵時還請看清楚再發箭!”羅亞厲聲說,慢慢直起身,佩劍保持著隨時準備格鬥的狀態,雙眼毫不放鬆地盯著這兩個陌生男子,同時低聲對莎曼說:“趕快採夠龍膽草,我們好離開這裡!”
“嗯。”莎曼拼命讓自己不要發抖,迅速將灌木叢下生長的十餘株龍膽草採下,裝進隨身攜帶的皮囊裡,握住羅亞的左手站起身,膽怯地從他肩後瞧了那險些射死自己的紅髮巨人一眼。
紅髮獵人的神情忽然有些驚訝起來。從那豹子般敏捷精悍的年輕人身後露出的,竟然是一張比鮮花還要嬌豔、比明月還要皎潔的面孔,即使神情還帶著驚恐,即使只是驚鴻一瞥,也足以叫人印象深刻了。這樣的荒蠻之地,也能開出如此名貴的花朵嗎?
羅亞護著莎曼,慢慢地向山下退去,紅髮獵人和他的同伴靜靜地看著他們上馬馳離,倒是沒有再做出什麼威脅的舉動。
“這一次似乎是碰到貴重的獵物了呢。”注視著那兩道身影離去的方向,紅髮獵人的臉上浮起一絲深思與算計的笑意。
“朱理安,派人去查查那個姑娘的身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
“是,陛下。”乳白色頭髮的年輕同伴低聲回答。
以比來時更加急迫的心情與速度,莎曼和羅亞快馬趕回威登山谷。吉娜的病勢已到了危急關頭,這些草藥能否挽救得了,誰也沒有把握,可,總是一絲希望,一線生機。
遠遠地望見巖堡鐘樓的尖頂,莎曼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羅亞,我們趕到了……”
話來說完,一陣沉重的鐘聲倏然響起,蕩在群谷間,一聲聲傳入他們耳中,也震響在他們心中。
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了依伊林梅爾的習俗,只有在靈魂升人天國時才敲十三下鍾。
莎曼手中的皮囊落地,臉上血色盡退,她茫然地看向羅亞,羅亞同樣面無血色。
仍然太遲嗎?吉娜……
吉娜的葬禮嚴肅而冷清地結束了,她的丈夫早在逃離帕西法爾時死去,唯一的兒子也在逃難途中染上瘟疫而夭折,孤寡一人生活了十餘年,她終於能再度與親愛的家人團聚。
羅亞離開墓地。獨自向巖堡走去。深秋的天空陰霾一片,風尖銳地吹著,像刀子一樣颳得人臉頰生疼。他迎著風快步走,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發悶,那種時刻纏繞著他的孤獨感益發濃重。
這個山谷,再也沒有等待他回來的人了。當父親與吉娜相繼去世後,托勒利夏對他來說己毫無意義,而復國,連想像都那麼遙遠。未來像是一片迷霧,他走在霧中,渾渾噩噩,不知哪方才是出口,何處又是盡頭。
無意識地來到神堂,屋裡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