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顫動的心這才安定了些。莫詠一無所覺,仍低頭小口小口含吞著糖水。維持這個姿勢,許紹羽靜靜地站了幾分鐘,然後鬆開門柄,退後一步。
“要走了嗎?碗給你,很好喝,謝謝。”
在回去之前其實就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仍會那麼難受。見過了他們,紛亂的頭腦使莫詠沒有照原計劃立刻去搭車。漫無邊際地逛著,雙腳似有意識般帶著她穿過一條條小巷。那些蛛網般的小路,閉上眼睛,就能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老家的小鎮,其實住的時間並不長,最重要的中學時期都是在城裡度過的,她原本以為對這個離城僅有兩小時車程的小鎮沒有什麼感情。最多的記憶,就是隔幾個星期回家時,在黃昏的車站下車,天邊如血的殘陽;或是在漫長的暑假,門外總是令人炫目的陽光,交織著豔陽中不斷搖擺的金魚草。
等她意識到時,她已在車站前停下了腳步。又是黃昏,天際的血色紅雲張牙舞爪,如群魔出洞般飛揚跋扈,她突然記起此時正是所謂的逢魔時刻。第一次接觸這個詞是在小學時看的一部經典漫畫,裡面有個短篇,主角是個藉助一部魔幻電影一舉成名的童星,他在影片中飾演獨自於魔法森林看守妖魔之門的小妖精。妖魔之門每日黃昏自動開啟,悶了一整天的妖魔們便從這道門湧向人間發洩,小妖精的工作就是在天黑時分關上妖魔之門,那之後仍滯留人間的妖魔就會魂消神散。有一天,一個人間女孩誤闖進了魔法森林,妖精為她指引回途,卻將她的身影留在了心中。抵擋不住思戀,他跨過了妖魔之門,來到人間。
他在女孩的學校找到了她,可女孩身邊已有了情投意合的戀人。因為妖精的失職,一群群的妖魔湧入人間,首當其衝的便是處於妖魔之門所在方位的學校。混亂中,那對戀人真情流露,妖精終於死心。為了保護女孩,他向樹神求助,重新關閉了妖魔之門,代價便是永世不得再進人間。
飾演小妖精的少年本人就有一種純澈孤寂的氣質,成名了,他的父母卻在多年不和後離婚,誰都顧不上他,最後他墜機身亡,影迷都說,他的靈魂附到了影片中的妖精身上。數年後,一個女孩從朋友那借了這部影片。女孩的父母是工作狂,她經常是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家裡。後來她在家裡失蹤了,錄影機開著,裡面正是那捲影帶。女孩的朋友取回了錄影帶,不經意間在影片結尾,原本是空白帶的部分瞥見了妖精的背影,陪伴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個很是眼熟的女孩。
這個故事一直深埋在莫詠的心中,那時仍懵懂不知何故,後來她才發現,她其實很嚮往那種結局,有著相似傷痛的兩人,在幽靜的森林裡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心也因對方的體溫變得溫暖平靜。
坐在車上,莫詠將臉頰貼近車窗,目光追隨著西邊天空火紅的雲朵,竭力想看清雲朵後面是不是有一道門,門那邊,是不是抱膝坐著個小小寂寥的身影,哦不,現在應該是兩個人了,手牽著手,不再彷徨孤單。
最後一道霞光也消失了,車裡點起了燈,莫詠看見自己在車窗上的映影,虛虛實實,卻仍能看出蒼白茫然之色。她低哂,忽生自憐自厭之感。閉上眼不再看玻璃窗裡頭髮凌亂、臉色憔悴的女孩,臉頰上一片冰涼,頗符合她現在的心境。
兩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車窗外已是熟悉的城市的璀璨燈火。她靜靜下了車,沒有理會座位上的行李包。有濛濛夜雨,整個城市溼潤一片,她站在馬路旁,等著車輛減少。路邊一隻在垃圾箱裡翻找的流浪狗引起了她的注意,原本就對流浪的動物心存好感,覺得它們不失野性,卻又聰明地與人類保持距離。現在,那隻流浪狗在吃剩的飯盒裡找到了一大塊排骨,高興地抖抖身子,注視著它的莫詠心裡也掠過淡淡的欣喜,彷彿也跟它一樣,很簡單就快樂起來。
馬路上只剩下一輛車子不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