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被人看低了,今兒個臨出門前還好生打扮了一番。
常言道:女要俏一身縞。
可大年節的,自是不好一身素縞,沈茉娘挑了一條湖藍色水仙散花裙,外照了一件雨過天青色暗竹紋的緞面棉褙子。
挽了一個靈虛髻,簪了兩隻水仙玉簪,再配一朵湖藍色攢珠絹花,淡掃蛾眉,輕點朱唇,倒也清新淡雅,乍一看上去,卻有那麼點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對著半身菱花銅鏡轉了一圍,沈茉娘滿意之極,想她於曾府之時,這樣的打扮年年皆將大紅衣衫的正室夫人比得如庸脂俗粉一般。
然而,待來在了王府,見了著硃紅牡丹留仙裙,大紅織錦白兔毛滾邊褙子,梳元寶髻戴東珠累金絲牡丹華勝的公主王妃時,頓時失了顏色,比她身邊的大丫鬟還不如。
西花廳中,各家女眷一個個衣著鮮亮喜慶,越發將她比得不起眼。眾人圍著王妃說笑了會子,沈茉娘想,應是遊戲吟詩之時了罷,卻見幾個婆子捧了面板、盆子進來。
王妃笑呵呵的道:“今兒個大年三十,有勞夫人、姑娘們陪我包頓餃子吃罷!我是個愛熱鬧的,人多了包餃子才有年味兒不是!”
眾家女眷點頭,而沈茉娘卻苦了臉。她自幼家境殷實,身邊不缺少人伺候,爹孃嬌慣也從未要她學甚廚房之事,只縱著她,喜歡讀書作畫,便請了先生來教。如今她也就會煮個面罷了。
看著天之驕女的王妃與尋常婦人那般滿手面粉,和眾家女眷談笑成一片,而她一人閒待於一旁,搭不上手,有尷尬,也有不屑,心中暗道:好好的一個公主之尊,卻自降了身份。
而瓏玥與女眷們相處,也有自己的心思。
這些人的夫君、父兄不是裴元修的幕僚便是他的親衛,皆是他所倚重之人。論起親疏遠近,他們雖沒有北疆的官員身份高貴,若是拉攏得當,可比那些各有盤算的官員們有用處得多。
她此舉也算是替裴元修邀買人心了。
再包好一隻放了小金豬的白胖餃子,瓏玥抬首,正看到裴元修帶著幕僚先生與親衛們進來西花廳,朝著他彎了鳳眸。
一室女眷急忙起身施禮。
裴元修擺了擺手,道:“今兒個過節,不分尊卑,只要盡興!”說罷,便來在了瓏玥身邊,問道:“王妃的餃子怎的要單獨放著?”
不待瓏玥開口,便聽孟石頭的夫人道:“王妃的餃子是實打實的金貴,個個裡面有金豬兒……”
只是她話未講完,便被孟石頭打斷:“箏娘,莫要亂沒了規矩!”
“無妨,王爺說了,今兒個無尊卑!”瓏玥輕笑,而後對裴元修道:“我這餃子單放著,待煮之時每鍋裡下上幾個,討個好彩頭,能吃到金豬者這一年皆順遂。”瓏玥雖如此說,卻是打算每人的碗裡皆放上一個,大家都有個好彩頭。
“如此王妃可破費了!”
“妾身還以為王爺會貼補我一下呢!”瓏玥望著裴元修玩笑。
“財迷!”裴元修捏瓏玥的小鼻尖,“好!爺貼補!”
眾人聽聞皆笑。
晚間,年夜飯擺在了銀安殿中。
親衛們皆是粗人,女眷們也甚少有沈茉娘這般滿腹詩書的,故而,不論笑話還是玩笑,皆極盡“通俗易懂”。
裴元修起初還恐瓏玥聽了不悅,結果發現,這小妮子聽罷,笑得比誰都歡快。
倒是沈茉娘坐於小馬先生身邊,不住的顰眉頭,心中直道:真真皆是粗人,說個話,三句便離不開粗鄙之詞。
子時過,吃罷了餃子,就算是守歲了,宴席散,眾人皆拿了自餃子中吃到的小金豬,樂呵呵的返回家去,直道:討到了好彩頭。
送走了眾人,裴元修攬了瓏玥輕問:“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