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允許允許,當然允許。我也沒有說不讓你來呀,你儘管來。我不擋你。”
万俟紅:“你不是也在這裡麼,也不要覺得我奇怪,我還覺得你奇怪呢,這麼小,也不怕被雨水淹死。”
孟海:“怎麼說話呢你?你這張嘴,唉,人漂亮頂什麼用,嘴這麼毒,早晚嫁不出去。”
万俟紅:“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你有關係麼?關你什麼事兒?跟你有毛關係?跟你有毛線關係?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嗎?”
孟海:“沒有。你來做什麼。趕緊做吧。我不擋你。”
万俟紅:“其實也就是看看雨,這裡雨好看啊,你看這叢林,你看那雨水。水從那大片葉子上往下淌。好壯觀啊。好好壯觀的。”
孟海:“你神經病啊,看個雨都能興奮成這樣。”
万俟紅:“你才神經病呢。這雨的奧妙你是不知道的。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天底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要是不知道這雨的奧妙。我也不會來到這樹林。”
孟海:“很多畫畫的人,總說別人理解不了他的畫的奧妙,很多寫書的人,總說別人理解不了他的書的奧妙,很多跳舞的人,總說別人理解不了他的舞蹈的奧妙。你大概就是屬於這些人。”
万俟紅:“我不管屬於哪種人,我今天就是來欣賞這雨的。你不知道,我看到這雨,就興奮。”
孟海:“我以前也喜歡看啊聽啊雨,可是,你知道麼,近來,我看到大雨,聽到大雨,內心就會悲傷,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万俟紅:“不知道,願聞其詳。”
孟海:“且聽我講。是這樣的,那年我當兵,這事兒我跟人說過,我們紅衣軍穿著鮮血染成般的衣服,去和自由軍打鬥,打仗總是殘酷的,我心裡很忐忑。
那天也是下大雨,我在隊伍中行進。有隊長嫌我走得慢,就罵我,他罵娘,很難聽,我就當沒有聽見。上次有個兵,和隊長犟嘴,被隊長一槍戳死了。
我們在雨中行軍,有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們的鞋都踏破了,泥水灌進鞋裡來,我們強忍著難耐的痛感,向前進。
飢餓帶給我們莫大的恐懼,我們怕我們會餓死,可是時間稍長,再加上大雨往我們身上砸,我們也就麻木了。當時我沒有法術,沒有辦法用法術來保護自己,或者為自己做一丁點的事情。
你不知道那種飢餓的感覺,我的胃部總在痙攣,我難耐至極,可又得強忍著,我真想讓誰把我一刀砍死,死了,就一了百了。
我沒有被人打死,也沒有自殺。我在那種難耐的環境中掙扎。我還記得當時踩踏泥路的感覺,所有人都在雨中行走,都不怎麼說話,聽得到的是大片的腳踏泥路的聲音。我還記得呢,當時我避開地上的動物的糞便,可是,別人卻不小心一腳踩上去,後續的人又跟著踩上去。我是最討厭在雨天見到糞便的,我認為那是最噁心的東西。誰要是逼我把雨天的糞便吃了,我寧肯被千刀萬剮。
在那個難耐的歲月裡,我們飢餓異常,很多人都呻吟,是因為餓。
之後,我們之間開始流傳瘟疫。瘟疫盛行之下,很多人就那麼死了。我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那麼厲害的瘟疫,大家開始頻頻罹患疾病,我擔心哪天自己就死了。
惡性疾病流傳開來,我們就不再行軍。也就是在我們停下腳步的時候,還是會遇到一些零散的自由軍的隊伍,我們少不得去應戰。
我記得那時我坐在軍營中,我坐在簡陋的不像話的布棚子裡,內心充滿悲傷。我在祈禱,我祈禱,我願望天下所有的人都不再承受苦難,都不再擔驚受怕,都不再寒冷孤獨,我願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身體健康,都愉悅幸福,都能體會到人間的美,都能感受到活著的好。我祈禱,我願望,人間美好。”
万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