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次?”月牙偏頭看阿釧一眼,“我算是看得明白。這世上的公正、道理與規矩,都是以出身定是非。再有一次?倘若再有一次,我是將那孩子再送去熙貴妃宮中保他一世尊貴榮華,還是留在自己身邊任他為人所小瞧,說他有一個我這樣的!卑微低賤的母妃!”
“小主……”阿釧連忙低聲伏在地上,“您萬萬莫要自輕自賤,熙貴妃娘娘勢盛,往後時日慢慢,還有的是年歲呢。”
月牙低下眼睛,絞弄著自己的指尖,悽然道:“時日慢慢……更要早做打算……我自然也與她沒完。”她喚阿釧,“閣後那焚升紫煙的漆金爐子收拾好了嗎?”
阿釧害怕得一抖,答道:“照貴人的吩咐已經砸碎了沉塘,奴婢仔細瞧了,很是隱秘。”
“沒人看見的?”
“小主但請放心。”
新春伊始。
天氣變得軟暖起來。枕春貪睡好吃地眠了幾日,酥懶的骨頭醉在了被子中。她差小豆子聽到了朝堂的風向。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天子登基九年,無有國母,不宜再等。
以現下嬪御們的聲望,屬柳安然為魁首,明眼人都知道的。
原本,珍妃薛楚鈴也算是萬眾矚目。
河東薛氏的根基、名譽堪稱舉國最尊,其百年家業也是柳家這等本朝新貴族所不能比擬。其中薛家的盤根錯節與浩大底蘊,旁人難窺一二。
但只因冬日落雪的時候,三皇子得了風寒。薛楚鈴這一胎生得急又受了驚,原本胎中有些不足,生起病來最難養。薛楚鈴在大薛氏的欺辱之下,兩個孩子來得不易。她視子如命,對後位的渴望是比不上柳安然的。
但薛家很期待。尤其這幾日裡,柳家的勢力與薛家的人逐漸分庭抗禮起來。到底薛家根基深厚,在樂京,柳家的臂膀到底伸不到這麼長。幾番你來我往下來,薛家立三皇子為儲君、珍妃為後的聲援,逐漸佔了上風。
二月的最後一天,是三皇子抓周的日子。
三皇子是臘月裡生的,據說是出生時寒氣入身,但凡天涼些便身體不好。二月天氣溫柔和煦,三皇子便好了。一歲來大的娃娃奶聲奶氣最是可愛,三皇子身子若也不如其他娃娃般有勁兒又喜哭,靜默機靈。有個照料三皇子的老嬤嬤都說,三皇子這深沉模樣,倒有些像慕北易小時候。
像不像慕北易小時候,枕春是不知道的。只是薛楚鈴生得極美,她視若珍寶的這個寶貝兒皇子,想來長大了也該是個美男子。
薛楚鈴按照禮節略設小宴,宴請闔宮妃嬪。抓周的地方便在未央殿的西暖閣裡。三皇子的病好了看著也精神,枕春遠遠打量著,果然是生得似薛楚鈴多些。那小臉白皙,眉毛淺淡,怕長大了恐怕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與慕北易……唔,不像不像。
然後三皇子困了,薛楚鈴便讓人將他哄在暖閣裡睡覺,請諸人移步未央殿吃晚膳。薄飲了兩口酒,天色一暗便四下點起了燈火。如此枕春覬著未央殿的陳設雖不華貴,卻處處雅緻中體現著偏愛。便說飲酒的小盞不用金銀玉石,每人手中都端著一隻小巧璀璨的孔雀綠色天目盞。如此靡費的精細,才得以看出慕北易對薛楚鈴,是有些不一樣的寵愛。
又飲宴一會兒,便看見兩個嬤嬤牽著三公主如君出來了。
三公主只得兩歲餘,走路磕磕絆絆,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枕春吃著果子側著身子探頭探腦地看不夠,那小女孩兒穿著粉嘟嘟的衣裳,梳著兩個小扎兒頭,萬般可愛。
倘若當日煉獄般的烈火沒有燒在棲雲軒……她的孩子,該跟三公主一樣大了。
枕春望著動情又悲哀,站起身來趨近兩步,取下耳垂一隻妖紫珍珠耳勾晃動著去逗三公主,道:“三公主瞧瞧,這是什麼好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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