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極不願想起此事,臉色便有些難看,堪堪回答:“是……臣妾騎術不精。”
慕北易卻道:“不,你的騎術在嬪御裡算得好的,便是拿去樂京比比,也比那些命婦們精湛。”他摩挲下頜,沉思一會兒,“待會兒,你上大妝。”
“上大妝?”枕春聽得便嫌麻煩,摸著案上的果子咬得脆響,“以臣妾的份例,大妝應戴七垂的花冠,多重呀。”
“戴九垂。”慕北易道。
九垂的花冠,便是皇后的份例了。枕春不知慕北易甚麼意思,愣愣看著有些猶疑。
慕北易又說:“你待會牽著那畜生與朕一道,叫你宮裡那內侍將它拾掇威風點。”
“哦……”枕春回過味來。
慕北易有時候就像個少年人。或者說男人有些時候,永遠是個及冠之年的少年。年少時愛精舍華物、美婢豔妾、鳥獸蟲魚。年長時候,仍是如此。
他天子九五之尊,要帶著寵妾於眾目睽睽之下蒞臨。妾室要辛辣明豔又別緻的,華服大妝,能御駿馬豢猛獸,如此才能全了天子的顏面。大意說著,你們看她多烈多夠勁兒,能征服這些畜生。而朕,能征服她。
但枕春心裡卻是想著,少時聽母親說前朝的少師貴妃手段,是叫做男人靠征服天下贏得女人,而女人征服男人贏得天下。
這樣想著便覺得好笑,他慕北易也不能免俗,幼稚。枕春嘴角撇了撇,努力將笑意憋了回去。慕北易尚在擺弄案上的書陳,錯過了枕春嘴角噙著的訕訕笑容。
天子車駕到了驪山行宮的時候,天色已經盡黑了。黑黑的山雲壓著行宮的金闕,驚起無數煽動翅膀的鳥雀。枕春嘴裡含著一顆酸溜溜的蜜糖山楂,描了漆黑的飛眉與行宮的點唇,跟在慕北易後頭出駕。
奉先被小豆子牽著,蹲在龍輦下頭侯駕。獒犬聞到了枕春常用的薰香味道,嗷嗷地咆哮起來,聲音震天把近處跪著的命婦嚇得軟了腿。
整個樂京的貴族俱在此處了。頭一排是皇親國戚與武將們,後一排是命婦與世子世孫們。眾人都等著見那威嚴高大的帝王,要攜著傳說中“挑唆天子春獵,讒言巧舌”的明妃,等著他們自九層垂珠的金色帷幔中出來。
想看看這明妃是否與傳說中的一般,明眸皓齒,姿容冶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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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福昌縣主
先出來的則是天子,一身黑鱗金片的盤龍紋的墨袍,踏著寸厚的長靴。飛肩墜下的鶴羽長披每一尾羽毛都透著攝人的綠芒,風拂若飛。他鴉色的頭髮梳得密緊,可以看見天庭上髮際的美人尖。黑眸如星海,臉頰如刀劈,乍看之下,挺拔好似天人。
便見枕春一截白玉般的皓腕配著赤金瑪瑙的手鐲,纖纖玉指挑開泠泠作響的垂珠。先出來的則是左臉側,堆雲的烏黑髮髻高聳,沉重的華勝飾點翠與燒藍的鳳凰吐珍珠的花冠,八十一顆南紅瑪瑙珠串作九垂流蘇,半遮臉頰。
此次春獵的命婦外戚們,來得是最齊的。舉半個樂京權貴之眾,都是來給慕北易做個陪襯。
枕春低垂的鴉睫輕抬,星辰俱是隕落在瞳孔之中。她踏出八寶飾面的錦鞋,拂動緙絲的珍珠滾邊的繡面,抬起精緻的下頜。瑪瑙晃動之間,只能見得宛如烈焰的唇瓣。
眾人俱是小聲地議論起來,看吶,那是皇后份例的垂珠,這個膽大妄為的妖女!
妖女抬起羽扇般的睫毛,嘴角抿著一個若即若離的笑,眸光在下跪諸人的面上掠過。
“這便是明妃?”光祿寺卿嫡女王氏捂著嘴,悄悄問著旁邊的人。
她旁邊跪著的是汝南王世子妃楊氏。楊氏用袖兜著嘴,垂眉回道:“正是的。她父親是尚書省左僕射,年中期滿便有機會遷升。我聽夫君說,陛下已露了口風,要晉升明妃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