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怪了。”葛翁道,“只是公子既是陳年往事就不必在意了,靳公子身子雖弱,日後還是可以調理的。”
“靳弦多謝先生寬慰,這殘破身子雖是父母給的,天生所得,後天靳弦也不曾更不願將之摒棄。”
☆、050、各為誰鋪路(加更)
少年沉聲說完這番話,眉目一瞬低垂。即便命運如此,他從未想過輕生,他感謝殷叔的教導,雖揹負深仇卻未曾被仇恨矇蔽心智,誤入歧途。能多活一日,昔時為了夙願為了執念,只是今昔執念是什麼?在牢房裡受刑後的三日心中所想的又是什麼?
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世族曾經的輝煌,沒有家僕及殷叔日日所提的蒙冤受辱,沒有對繁華榭後的希冀,沒有對貴族生活的追憶,沒有……
或許……在廟門山寺前,在馬路街市與喜歡的女孩開個餛飩鋪子,做些小生意,也是不錯的。只是為何他改不了陰氏遺孤的命運,他的子孫是否依舊要受世人唾棄?這要他如何忍氣吞聲,繼續苟延殘喘的活著?
少年淺淺地收回思緒,沉靜的眸子一掃天外滿月,十六既望,沒有想到短短半月他就落得如斯境地。
——
長安,一處府宅內。
白菊開盡,棠花盡謝。水藍色衣衫的少年坐在輪椅上,修長的蒼白的手捏起石桌上許些日子前少女替她曬好的野菊。
野菊不及白菊花朵碩大,沒有白菊香味濃郁,只是野菊甘甜清雅,別是一番風味。
身後走進一青衫男子,他微俯身行禮:“主子,夜帝聖旨賜婚擬郎凌霄為太子妃,聖旨以下,婚期定在一年後。”
一年後太子虛齡十八,是該立太子妃的年紀了。
少年不甚在意的點頭:“還有其他事嗎?”
“主子……”青衣頓了頓,“夜帝說璃王年紀也不小了,問主子可有心儀人……”
青衣猛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主子一眼,明知這是主子的痛處,腰椎以下知覺全無,如今能撐著坐在輪椅之上都是不易。
卿泓也是一滯,沒有怪罪什麼,微微勾唇道:“你且命人回夜帝沒有便是。”
璃王妃位估摸著要空置一世了吧……他放下手中的野菊,伸手隨意拿起石桌上一堆書籍上的一本,淺淺的翻了下,書籍看得多了再讀起便是索然無味,或許此刻也只是做做樣子,掩飾自己內心的惶恐……
青衣想扇自己一巴掌,明知是不該問的,來的時候還在路上反覆斟酌,這會兒卻想著要赴皇上的命不敢違命不問。枉他自七歲跟著主子,如今卻為了皇上一問,反到來傷自家跟了十年的主子……
青衣是越想越心生愧疚。
卿泓放下手中的書籍,抬眼望著青衣淺笑,他修長的手握住青衣的,笑道:“推我進去吧,青衣。”
青衣平凡的臉上漸起紅暈,只是那雙與臉極不相稱的美麗眸子折射出熠熠光芒……
卿泓有一瞬呆滯,卻是望著他會心一笑。
“晉侯府那邊可有動靜?”少年柔聲問道。
輪椅陡然停下,心思縝密如他桓青衣,他倒是被一時情緒矇蔽,將此等事情拋諸腦後了。
“今晨晉候府有一隊人馬出城。”青衣稟告道。
“所為何事?”卿泓沉聲問道,眉目微凝。
青衣垂首一頓,搖頭道:“尚不知情。”
少年沉思片刻,默然無聲,良久才開口問道:“陰寡月那邊可是到了薛營?”
“未曾收到線報。”
“務必通訊。”少年自己轉動著輪子進了房間。
青衣要上前去推他,少年輕輕揮手道:“不必了,我靜一靜。”
青衣望著少年兀自將輪椅推進屋內,掩了門。